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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28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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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潘金莲是怎样变成淫妇的?
提起潘金莲,大家都说她是个坏女人。但在小说《水浒传》中,作者却是这样介绍潘金莲的出场:
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她,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以此恨记于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
这一段,讲的是“结婚前的潘金莲”。
潘金莲,一个大户家的使女。地位极其卑微,命运受人操纵。最后将她嫁给了又矮又丑的武大郎。
大户将潘金莲嫁给武大郎的动机,极其单一:就是因为记恨,而要报复!故意要把这朵鲜花插牛粪上。为何记恨报复?就因为潘金莲不肯陪他上床。
如果单单只从最现实的“利益”角度而言,潘金莲要是能够勾搭上这个大户的话,无疑是条“捷径”,至少经济上。
要知道,老板能看上女员工的机会,其实也少的可怜呢,现在,机会就在潘金莲眼前,但是,潘金莲她居然不肯依从!
你是老板就了不起啊,没门!
那么这就只能说明:潘金莲并不是一个水性扬花、随随便便的女人。
过去,买使女,一般是八九岁的,最大不过十四五岁,总之要童女,不是妇女。注意潘金莲的年龄:“年方二十余岁”。
二十几岁的美女,早该嫁人了,她妈总不至于等她过了二十岁,还把她冒充童女卖出来。
那么,潘金莲应该在大户家里工作有些年头了,少说也有六七年,这么些年来,那个大户一直霸住迟迟不肯让她嫁人,为什么?因为“那个大户要缠她”。总不会只一次,只有长年累月不到手,才会因爱生恨,不到绝望之时,又怎会轻易白白给了武大?
你看,纠缠了好几年,也没上手,已成大龄女了。这潘金莲熬得住、把得牢!不为片时欢娱所动,不为利益出卖自己,不仅不肯屈从于老板的淫威,逼急了还不顾一生的幸福,去向主人婆告状!
原来,这潘金莲竟是个守身如玉的贞妇烈女!哪怕遭到报复。
不容易啊,拒绝诱惑,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潘金莲这样的美女。
第二阶段,是潘金莲和武大郎结婚之后,到遇到西门庆之前。
这段时间,潘金莲的婚姻虽不美满,颇有怨言,但其表现依然不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良家妇女形象。你就从来看不到潘金莲上过街,接触过任何其他外姓的男人。甚至也很少下楼。“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
一句话,是个不出门的女人。不出门,哪来外遇?
请注意:《水浒传》里的潘金莲是不出门的。这一点和《金瓶梅》有很大差异,《金瓶梅》中的潘金莲,每天打发武大郎出去后,她就坐在门口,磕着瓜子,唱着色情歌曲,露出小脚,勾引浮浪子弟。
水浒里没有这段描写。倒是写她每天早早的“先自去收了帘子,关上大门。”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西门庆。也正因为潘金莲关门关早了,恰好西门庆经过时,叉杆掉下来打着西门庆的头。
第三阶段,当潘金莲遇到西门庆之后。
话说那叉杆打着了西门大官人,潘金莲连忙道歉:
这妇人情知不是,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归去,掩上大门,等武大归来。
道歉之后,就进去关了门等武大回来。书中没有任何关于潘金莲在见到西门庆后的遐想描写。也找不出半点要勾引西门庆的证据,甚至连西门庆长什么样子也未必看仔细。在潘金莲眼里,西门庆也就一个“路人甲”。
然而,西门庆却在这一瞬间,被潘金莲的美貌吸引住了,不能自拔,“临动身也回了七八遍头。”于是,西门庆在王婆的帮助下,设计与潘金莲进行了幽会,两人独处一室。一个恶棍,一个贞女。
这是潘金莲的第一次幽会,也是第一次接触到陌生的外姓男人。
这个男人,虽见过一面,但绝对不熟悉,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西门庆就按照王婆的计谋,把筷子拂落在地,连忙蹲下身去拾,乘机在潘金莲小脚上捏一把,试探一下,看潘金莲有什么反应。这个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罗唣!你真个要勾搭我?”
(另一版本作:“官人休要罗唣!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要勾搭我?”)
这个女人,居然问这个陌生男人,你是不是真的要勾搭我?你就不要演戏了,你有这个意思,我也有这个意思。
好干脆!直奔主题!就是真荡妇,也难于如此直接地说出这般话来。
西门庆就慌忙跪下了。
“那妇人(潘金莲)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真不可思议,是潘金莲主动把西门庆搂抱到床上,两个在别人家里脱衣服脱裤子。
第一次幽会,潘金莲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就已经淫荡到了极点。
怎么看,怎么别扭。前后完全不一致,分歧太严重了。为什么以前那么正派,突然就变得如此淫荡?——原来在此之间,还经历了一个武松。
那么,武松究竟对潘金莲做了什么?竟使她受这么大刺激变成这样了?
且听下回分解。
〖附篇〗 解读:“潘金莲与西门庆”的两个不同版本
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故事,主要出现在《水浒传》与《金瓶梅》这两部不同的著作中。虽然故事情节大体相似,以至许多人都简单的认为是雷同,然细观文字语句描述手法,其实有着天壤之别。
下面,我们就将两书中相似的地方做个比较:
1、关于潘金莲的身世
《水浒传》写的非常简略:
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色。
《金瓶梅》则对潘金莲的身世做了详细交代:
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她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到十五岁的时节,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
不同的描述,表达不同的意思。《水》中的潘金莲,一出场就是大户家的使女,身世单纯平淡;《金》中的潘金莲,来龙去脉清楚,命运曲折多变。
这两个“潘金莲”,从小的生活环境就不一样,性格也理应不同。
2. 关于潘金莲与大户的暧昧关系
《水浒传》说:因为那个大户要缠她,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
《金瓶梅》说:张大户每要收她,只碍主家婆厉害,不得到手。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
《水》中是大户要缠潘金莲,潘金莲不肯依从,且向主人婆告状;《金》中的潘金莲则没有任何“不肯依从”的表现。
关键区别点在于:前者具有反抗精神,而后者并无反抗。前者大户并未得手,后者大户已经得手。
3.为什么要把潘金莲嫁给武大郎?
《水浒传》:那个大户以此恨记于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
《金瓶梅》: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日,将金莲百般苦打。大户知道不容,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
《水》中,是因为潘金莲拒绝陪大户睡觉,大户恨记于心,就故意把潘金莲嫁给丑矮的武大郎,恶心死她,毁她一身幸福。
《金》中,则是因为大户为了继续持久的能与潘金莲睡觉,就故意把潘金莲嫁给武大郎,好方便自己经常来找潘金莲厮混。
关键区别点是:前者是出于愤恨心理,施于报复;后者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图方便。
《水》中的潘金莲是一种不幸;《金》中的潘金莲则是水性扬花。
4. 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之后
《水浒传》: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后,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却来他家里薅恼。……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因此武大在清河县住不牢。
《金瓶梅》:那妇人(潘金莲)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子下嗑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日逐在门前弹胡博词,撒谜语叫唱:“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里?”油似滑的言语,无般不说出来。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
《水》中,是浮浪子弟们在门前叫“好一块羊肉…”进行骚扰;《金》中则是潘金莲自己唱“好一块羊肉…”勾引浮浪子弟。
而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因此武大在这里住不牢了,要搬家。
5. 潘金莲打着西门庆之后的表现
《水浒传》: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
《金瓶梅》:妇人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上。妇人(潘金莲)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可意的人儿,风风流流从帘子下丢与个眼色儿。
《水》中没有描述潘金莲见到西门庆时有任何感受。甚至没仔细看他。
《金》中详细描述了潘金莲对西门庆产生的好感:二十五六岁,十分浮浪,戴的、穿的、拿的,都很高档,貌若潘安,帅呆了。更重要的是:潘金莲不失时机的放电,瞬间给西门庆抛了个媚眼!这才导致了西门庆对她神魂颠倒!
6. 潘金莲道歉之后,西门庆乐呵呵的走了。作者刻画西门庆:
《水浒传》:临动身,也回了七八遍头,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
《金瓶梅》:临去也回头了七八回,方一直摇摇摆摆,遮着扇儿去了。
只几个字的区别,两个西门庆的象形就大不一样!
《水》中的西门庆“踏着八字脚去了”,这几个字极传神,看这姿势,就不像个好人!感觉就是个无素质、无文化的低级流氓恶棍。
而《金》中的西门庆“遮着扇儿去了”,就比较文雅些,再结合他的长相穿着打扮,感觉还有些品位,不怎么令人十分讨厌。
7. 西门庆走了之后
《水浒传》:这妇人(潘金莲)自收了帘子叉竿归去,掩上大门,等武大归来。
《金瓶梅》:当时妇人见了那人生的风流浮浪,语言甜净,更加几分留恋:“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他若没我情意时,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却在帘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见那人,方才收了帘子,关上大门,归房去了。
《水》中的潘金莲,收了帘子,关了大门,并没任何非分之想。
《金》中的潘金莲,风流本性又出来了,想知道他是谁,想他应该喜欢上自己。
关键区别点:前者重点突出潘金莲进屋后就关了门,是在“等武大回来”;后者重点突出潘金莲躲在帘子下,是在“偷看西门庆,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读到这里(从潘金莲的出场到遇见西门庆),《水浒传》的作者对潘金莲“风流成性”的刻画,是极为失败的!作者想主观地生硬地说她风流,却又不多方面塑造,不拿旁证,所以失败之极!
(或者说是:作者并没有表达潘金莲风流的意思)。
而《金瓶梅》的作者,则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层层铺垫,环环相扣,妙笔生花,一个风骚的少妇形象,就被刻画的生动有情而且圆恰自然了。
《水浒传》中的潘金莲,只是一个“怨”字!(怨妇)
《金瓶梅》中的潘金莲,就是一个“浪”字!(浪女)
至此,两者的形象,差异已经十分巨大。而随后发生的“奸情”,在《金瓶梅》中就是顺理成章的了,自然而然。在《水浒传》中,就会与前情严重脱节,显得极为荒诞,并且无聊。
因为:在《金》中,潘金莲与西门庆两人心里都已经是“你情我愿”了;而在《水》中,潘金莲此时对西门庆还没产生什么印象呢!和一个陌生人通奸,简直难于想象。
8. 在王婆子的房里
《水》:(西门庆)便斟酒来劝那妇人,却把袖子在桌上拂,把那双箸拂落在地下。也是缘法凑巧,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连忙蹲身下去拾。
《金》:(西门庆)却故意把桌上一拂,拂落一只箸来。却也是姻缘凑着,那只箸儿刚落在金莲裙下。西门庆一面斟酒劝那妇人,妇人笑着不理他。他却又待拿起箸子起来,让她吃菜儿。寻来寻去不见了一只。
《水》中的西门庆先斟酒,后掉筷子,筷子一掉,就“连忙蹲身下去拾”,戏,演的太假!说明这个西门庆的伎俩很拙劣,同时也说明施耐庵的描写手法很拙劣!
《金》中的西门庆先掉筷子,后斟酒,再寻筷子,“寻来寻去不见了”,这个戏就演的好!说明这个西门庆的伎俩颇为自然,同时也说明兰陵笑笑生的描写手法更高超!
《水》: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罗唣!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要勾搭我?”
潘金莲直奔主题!呀,呀,呀,这施耐庵究竟啥意思?她是个女人呀,会说得出这种话来?再说,潘金莲如何就知道西门庆当时是想勾搭她呢?还主动表白道:你有这个意思,我也有这个意思。可能吗???
太生硬,太兀突,潘金莲笑的太怪异。
那么,或许是这两种可能:
a. 可能表述的是:潘金莲是在赌气越轨,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上床,想彻底放纵一下自己。
b. 就是施耐庵笔法臭!写的太差、太滥,荒唐到了极点!
我们还是来看看兰陵笑笑生是怎么描写这一段的:
《金》:这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她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笑将起来,说道:“怎这的罗唣!我要叫了起来哩!”
你看,一惯风流的潘金莲,此刻却突然正经起来了,你摸我的脚,我要叫的哩!这才合情合理,根本不会傻到无耻地去表白。因为她要叫喊,所以西门庆才会慌忙跪下。那水浒中的西门庆,哪还有跪下的必要?
《水》: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生。”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呀,呀,呀,这施耐庵他疯了。他写潘金莲把这个陌生的男人搂抱到床上,脱衣解带。这可能吗?简直龌龊地难于令人置信。
还是看兰陵笑笑生写的:
《金》:西门庆便双膝跪下说道:“娘子可怜小人则个!”一面说着,一面便摸她裤子。妇人(潘金莲)叉开手道:“你这歪厮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的呢!”西门庆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笑笑生妙文。想耍流氓,潘金莲要打他的人,还要大耳刮子的打。
总的来说,同样一个故事,写法不同,意思也不相同,甚至会相差十万八千里。
施耐庵对女性没有任何同情心,以憎恨、下流的手法,完全不顾人之常情,写的违背逻辑,离谱之极,在他的笔下,潘金莲因为婚姻的不幸,正在动物般做着一件莫名其妙的荒唐事!
而在兰陵笑笑生笔下,潘金莲虽也婚姻不幸,但却是在大胆追求自己的所愿(欲望)。笑笑生人性化地以宽容甚至赞许的态度,不顾践踏道德地欣赏这种越轨行为,写的很有生活气息。这是一种逻辑上的真实。
把《水浒传》和《金瓶梅》比较多了,有时甚至会瞎想,《水浒传》中的这一段,会不会是抄的《金瓶梅》呢?尽管《金瓶梅》出书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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