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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我被手机吵醒,很烦躁。 
昨晚,有个朋友庆生,一群人在老刀的酒吧喝得烂醉。 
喝醉的时候,我通常不会接电话,更何况是醉酒后的熟睡。 
但这个电话,我接了。 
是欣儿。 
“你在家?”欣儿。 
“在呢。”我。 
“在干吗?” 
“睡觉呢,昨晚喝得有点多。”我从床上起来,想去冰箱里找点冰水。 
“哦,那你先睡,等回头再说。” 
“没事,说吧,反正我也已经醒了。” 
“嗯……我……” 
“你怎么了?” 
“我 要 离 开 他。” 欣儿一字一顿地说。 
我愣一下,然后点上了一支紫云,我知道我酒醒了。 
欣儿是我的好朋友。 
我们是高中同学,大学分隔两地,然后毕业后都又回到了Y市,算起来相识也有10年了。 
大家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但我跟欣儿之间10年来却从来没有逾越过半步。 
很多人都很纳闷,为什么我们没有在一起。这问题,我自己也想过。 
欣儿是个美女,长得有七分像蒋勤勤,声音甜美,性格温柔。 
如此这般的一个好女人,放哪个男人身边他没有想法?可是,我们就这样撑着友情的大伞一路走过风风雨雨的十年。 
下午一点,我到了上岛咖啡,欣儿等在那里,并替我点好了一杯摩卡。 
黑色的长发,苍白的面庞,那眼睛俨然是哭过了的。 
"你来了阿。” 
“嗯,我来了。” 
我有个坏习惯,就是跟别人面对面喝咖啡的时候喜欢搅汤匙。 
然而欣儿就看着我一圈圈的搅,过了大概一支烟的时间,欣儿开口。 
“说点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我继续搅。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刚开始所有人都劝我不要跟他在一起,现在这个结局大家早就料到了,只不过我当初是那么的执迷不悟。” 
“你知道吧,老四他哥今年离婚了,带着七岁的儿子娶了那个他一直包养的二奶,你看,还是有修成正果的。” 
“这时候你不忘挖苦我。”欣儿假装生气的瞪我,用手指去戳我的额头,就像当初她在我面前撒娇的时候一样。 
我微微一歪脖子,轻松躲过欣儿的手指。 
“我一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总之,你跟他分开了,我觉得是好事,所以我没有必要抱着抚慰伤者的心态来跟你对话。” 
“是啊,是好事。你也说了这是好事。”欣儿浅浅的笑了出来,几分自嘲,几分凄凉。 
咖啡厅的灯光,温和并且昏暗,欣儿侧过她的头不继续看我。 
我知道她又落泪了,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佯装坚强却从来不够彻底。 
“那他是个什么态度?”我抽出一支烟,捏着烟屁股一顿一顿的点着茶几,另一手把玩着zippo火机。 
在姑娘面前,我很少抽烟,尤其是在欣面前。 
“不提他好么。反正我已经决定离开了,从这一刻起,我就在遗忘他。” 
“遗忘?这词用的真矫情,哥领你出去玩两天,几天以后你连那小子姓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胡说,你以为谁都你一样没心没肺么。”欣儿又要戳我。 
而这次我却抓住了她的手。 
“我觉得,你想遗忘,但很显然周开明他不想。” 
“什么意思。” 
我放开她的手,指了指大门口:“我早就说过,对某几个店特别钟爱,这个习惯并不好。你看他找到你了。” 
咖啡厅的门,被一个男人撞开。他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到我们桌前。 
“欣儿,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周开明语速很快,语气透着慌张。 
“没什么好谈的,我们结束了。”欣儿不抬头看他。 
“我们回家去,回家去好好谈谈。”周开明伸手想把欣儿拉起来,却被我捉住了手腕。 
我站了起来:“开明,你也听到了,欣儿不想跟你走。” 
“老虎,这事你别管,我跟欣儿之间有误会。” 
“我要是非要管呢。”我叼起手里的烟,然后点燃。 
“这事你管不了,欣儿跟我走,我必须要跟你好好谈谈。”周开明有些激动了,脸开始涨红,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不耐烦了,一把推开这个让我恶心的男人,我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大团烟,烟雾后我眼神凶恶。 
“周开明,你今还很真带不走她。” 
周开明看了我两眼,很明显他的情绪被我刺激的异常更加激动了,因为我看到他脖颈的动脉都鼓了起来。 
可他能做什么呢,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他知道我一样。 
“欣儿,给我个机会,我会处理好这一切。”周开明声音带着乞求。 
“你走吧,房子跟车的钥匙我已经放在鞋柜上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欣儿还是没有转头看他。 
周开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我食指中指夹着烟指着他说:“我数三个数,你立马离开这,不然什么结果你知道,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欣儿的‘爱人’了。” 
“虎哥,这事还能商量……” 
“三。”我瞪他 
“虎哥……” 
“二。” 
“欣儿,你等我电话……” 
然后这个男人就走了。 
我把烟插进烟灰缸熄灭,突然觉得整件事情是这么的可笑。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要捍卫爱情的男人,居然连跟挡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的男人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 
孬种。 
这是什么狗屁爱情。 
我跟欣儿离开上岛咖啡之后,直接打车去了梅姐家。 
梅姐两口子是地地道道的好心人,跟我们这圈人很熟,再加上姐夫经常出差,所以我们哪个朋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或者没有地方落脚,经常会去梅姐家暂住。 
梅姐知道了欣儿离开周开明之后,先是把周开明好一顿数落,说这样的男人早该分手了,然后安慰欣儿说,赶回头再给欣儿介绍个更好地男人,比周开明强个八倍十倍的。 
在梅姐家吃完晚饭之后,我要走,欣儿问我是回家还是去哪。 
我说我要见朋友。她哦了一声,然后问见什么朋友。是不是又是谁家的莺莺燕燕,假带怨腔的说,好歹她也算是失恋啦,我居然抛下伤心的好友铁哥们还出去风流。 
我说我去找王胖子,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的旅游路线,我好带你出去散散心。 
欣儿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过些日子自己就能调节好。 
我说要的要的,你都说了你是我好友铁哥们,就冲这五个字我也得给你整开心了不是。 
欣儿说,那你去吧,路上看着点。 
梅姐听见,从厨房刷碗出来说,我早说要是你们俩在一块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看你们折腾的。 
我打哈哈的笑了笑,然后就穿鞋离开了梅姐家。 
老刀开的酒吧,基本上可以说是我们这圈人的据点,等我到的时候正是酒吧一天中忙碌的刚开始。 
王胖子果然在,左手还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扯着大嗓门在跟马小川跟建二吹牛。 
我挤了过去,说你这淫虫又在这吹什么呢。 
王胖子说他今刚捡了一部诺基亚9系的手机,八成新呢。然后他说老虎你这畜生今可来晚了,窝哪个小姑娘家了。 
我说姑娘们在场,你说话检点点。 
他摆摆手说,没事,都是熟人,你装啥。 
想想也是,除了王胖子身边的小姑娘,马小川跟建二身边的女人都是交往很久的女朋友了,也算比较熟了。 
我跟他们扯了一会有的没的,然后说问王胖子,最近有没啥好玩的旅游线? 
他说,你还真问的是时候,有一条神农架到成都再到重庆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四川妹子嘛,这是好机会。 
我说,少扯淡,这次我带着欣儿去。 
他说,呀,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不过周开明没意见么? 
我说,分了,起码是宣布分手了。 
马小川的女朋友说,早该分手了,做二奶是会遭人唾骂的,再说就是做二奶也该找个有钱人,你看周开明那个样儿,说白了也就是公务员,职位高点罢了。 
我瞅了瞅找个下巴尖锐的女人,二奶?你觉得欣儿是二奶?你给我说说什么是二奶。 
马小川立马说,男人说话,你女人瞎插什么话啊,会说就说,不会说就听着。 
那个女人没好气的白了马小川一眼,不过还是把嘴闭上了。 
建二说,分开是好事,这三年来是挺难为欣儿的了,要不咱们一起去玩?反正我那个广告公司最近也没什么单子。 
他女人说,好啊,我也特想吃地道的重庆火锅。 
王胖子说,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说,还不知道呢,我也得先把我手头上的事交代交代啊。 
马小川说,不过话说回来,欣儿这次怎么就下定决心跟周开明分手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啥原因。管他什么原因呢,分手总归是好事。 
王胖子怀里的那个小姑娘说,你们这圈人看样子不是啥好人,还把分手说成好事。没听说过劝和不劝分么。 
王胖子指向马小川说,你没听见刚才我这兄弟说什么了吗,男人的话题女人插什么嘴。 
这姑娘性子倒是直,使劲往王胖子腰上一拧,拧的王胖子直喊疼。 
王胖子色迷迷的说,小样,你现在让我喊,等晚上回家我让你喊个够。 
我们一下子哄笑了起来,即便是另两个女孩也憋不住笑了出声。 
把那个小姑娘臊得不行,喊了声你讨厌死了,然后跟王胖子闹在了一起。 
这时候建二拍了拍我胳膊说,你看,吧台前坐的那是不是周开明。 
我瞅过去,呀,还真是。 
这个中国人就是不能念叨,这个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有效。 
周开明出现在酒吧里,让我有些意外,他不是那种来这种场合的人。更何况,他知道这个酒吧我们的据点。 
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买醉呢?”我拍在他肩膀。 
他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说。 
“我在等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周开明没有跟欣儿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对这个男人的评价是。 
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 
对于周开明的了解,绝大部分都是通过欣儿转述。 
欣儿说周开明是农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苦。 
这话我信。 
别看咱们国家现在看起来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在外有国际地位,在内喊和谐社会。 
事实上,那些穷的地方是真穷。 
周开明就来自那么一个穷山村,在他考入县重点高中之前,巧克力是什么味都不知道。 
他聪明,勤奋,努力,老父老母的期望化作了他拼搏的动力。 
重点高中里,他一丝不苟的用功学习,顺利的考上了名牌大学。 
大学里,不恋爱,不偷懒,好好学习,勤工俭学,毕业之后直接被Y市某机关单位挑中调来上班。 
可就在他以为捧上了铁饭碗,可以一展自己宏图抱负的时候,现实让他明白了这个社会的残酷。 
刚去机关上班,年轻的周开明还带着源自大山里的那股子浓厚的朴实劲,可是你我都知道,国内的机关单位是个什么圈子。正是这股子老实朴实反而让他显得有些不会做人。 
国家的饭碗岂是那么容易捧得,更何况他是一个一没资历,二没关系的农村小子,那个圈子里的竞争是那么的激烈,有多少人都想削尖了脑袋挤进去,很快他的位置就被人盯上了。 
周开明不知所措了,甚至在心里呐喊这个世界的不公,可喊喊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生活就是这么奇妙,没有人能预知明天会赐予你什么。 
就在周开明倍感无助的时候,有个女人帮了他一把。 
该机关单位局长的千金。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个农村来的小子身上哪点特质深深的吸引了这个时髦的都市姑娘,这一点我想恐怕周开明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总之这位局长家的千金对周开明展开了火热的追求攻势,虽然这个姑娘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是对从没谈过恋爱的周开明来说,这是让他难以阻挡的。 
随着事业的平步青云,他们结了婚。 
然后这一切却成了周开明悲剧的开始。 
这个局长千金不是处女。 
这对一个思想保守的来自农村的男人来说,这将是他一生都难以释怀的伤痛。 
但是想到岳父大人,想到自己年迈的父母,他忍了。 
又过了两年,他们还没有孩子,周开明开始着急了,然后拉下面子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报告说他一切正常,于是他动员他老婆去检查下,但他的老婆死过不去。这让周开明起了疑心,于是他开始慢慢的从周围打听他老婆的事。得到结果却像晴天霹雳一样轰倒了他。 
终身不孕。 
这位局长千金在大学的时候谈过几次恋爱,流过几次产,某次事故导致了终身不孕。 
你我都知道,传宗接代在中国男人思想里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再加上他是周开明,本以为走出了大山,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可现实却一遍又一遍的摧残着他。 
于是他愤怒了,提出离婚。 
离婚? 
不可能! 
他的岳父大人发话了,他堂堂XX局的局长的独女岂能离婚。 
然后保证说,再过几年肯定会将周开明提拔到某某职位。 
周开明又忍了,在权力面前他不得不低头,甚至他有想过他这一生是否就会这样窝囊的过下去。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欣儿。 
三年前,欣儿还在念大四,周开明则已经升到XX局副处长的位置。 
欣儿说他们的认识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偶然。 
欣儿是学园林设计的,回到了Y市实习,某天她去某局找她熟识的一个姐姐,那个大姐开玩笑说,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啥都不懂,我给你找个师傅吧。这时周开明正好路过,那个大姐随手一指,你看这个怎么样。 
于是,这就是欣儿第一眼看到周开明。 
那时候欣儿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刚刚三十出头的男人会是副处长,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了,斯文的眼镜,白净的衬衫,修长的手指。 
事后欣儿对我说,当时她第一想法就是,如果这个男人生在古代必是一个儒雅才子。 
与周开明第二次见面是在大约半个月之后,地点是KFC。 
欣儿陪着西俊在等西俊的男朋友。 
西俊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那是一个腻人的姑娘,换男朋友跟换衣服差不多一个频率。 
那天她当时的那个男朋友下午要开会,她非要吵着中午见一面,说白了还不是在蜜闺面前晒幸福那点小伎俩。 
然后她们却等来了两个男人。 
也不知道西俊的男朋友是出于一个什么心理,介绍的时候说周开明是他的同事。 
周开明那时开玩笑说为了照顾西俊的心理所以就陪着她男朋友来了,正好下午要开会,中午先在KFC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看到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的在KFC吃饭,这让欣儿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 
欣儿说,或许也就是从那一刻她开始喜欢上了周开明。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正坐在床边剪脚趾甲,一下子剪歪了。 
我没好气的说,看你这点品味,穿着西服吃肯德基的男人你也能看上。他妈的他也不嫌热。 
那天之后,又过了几天,西俊说要请欣儿吃饭,理由是他那个男朋友发了奖金要庆祝一下。 
本来欣儿多少有些纳闷,发了奖金两个人甜蜜就好了嘛,为啥要扯上她这个电灯泡,当她到了饭店看到周开明也在的时候后,她就明白了。 
她本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让她意外中还透着惊喜。 
周开明不愧是在官场混了有些日子,席间他妙语连珠逗得姑娘们忍俊不止,辩古论今博得姑娘们对他高眼相看。 
吃完饭,周开明借着酒劲跟欣儿要手机号。 
欣儿笑了笑,然后给他了。 
一个月左右之后,某次我们在打电话,她说最近有个大叔在追她。 
我问喜欢么? 
她说感觉还不错,稳重踏实。 
我问什么工作的。 
她说职位不低,大概是某局副科级的。 
我说那也算是年轻才俊了,这事不用跟我汇报啊,就跟你以前恋爱一样,在一起之后通知我一声就好。 
她说,我这就是通知。 
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又过两个月,他们在一起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一段日子之后,欣儿才知道周开明居然是副处级。 
也知道了那个西俊的男朋友根本算不上周开明的同事,因为他是周开明的司机。 
之后,很快就传来西俊又换男朋友的消息了。 
欣儿跟周开明一谈就是将近三年恋爱。 
这期间欣儿领着周开明差不多见过了我们这个圈子的所有朋友。 
两年前,我从B市回Y市的时候,腕子还有现在这么硬,还托过周开明帮过忙,疏通过关系。 
那一次我个人从中挣了小十万,抽了一万折成了卡做谢礼送他。他笑了笑,收下了没有拒绝。 
说实在的,有一段时间,我们这圈人对周开明的印象都很不错,我们差不多算是打成了一片。 
关系剧裂,是在距今九个月之前。 
欣儿的父母,是在国外搞科研工作的,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貌似是研究陶瓷工艺的。 
因为父母常年在国外定居,所以过年的时候,欣儿总是出国去去陪父母的,然而今年过年欣儿的父母回国了,为什么?一是家庭团圆,二是看看未来女婿。 
结果,周开明以局里工作忙、过年要回村看父母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整个年假都没有显身。 
过完年,欣儿的父母气呼呼的回国外了。欣儿则更生气。 
她气的不是周开明没有见她的父母。 
而是直觉告诉她,周开明根本没有走。 
他就在Y市。 
过完年,欣儿就对周开明的生活产生了怀疑。 
当一个女人想调查一个男人,远比男人想象的容易的多。 
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周开明一直隐瞒着我们的秘密。 
他已婚。 
且多年。 
这种真相对于任何一个恋爱中的姑娘来说,都是比晴天霹雳还要恐怖的噩梦。 
欣儿是要准备跟他结婚的。 
周开明也是这么说的。 
为了表达对欣儿的爱,08年奥运刚开完他就在Y市偏东的地方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房子送给了欣儿,说是准备跟欣儿结婚的新房。 
那楼盘我曾经去看过,最便宜的商品房都要6000+一平米。这在Y市已经算是贵的了。 
周开明送给欣儿的那一套房子,如果是一般家庭,可能耗尽祖父孙三代的积蓄都未必买得起,然而周开明三十还没过半,就轻松买下,是一次全额付清,而不是分期。 
对于周开明的出手阔绰,我们没人表示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 
作为欣儿的娘家人,我们哥几个凑了三十万作为结婚的预礼给欣儿专门让她用来装修新家。 
新家装修好了,周开明却不去住。 
理由是,身为国家干部,婚前同居这影响不好,坚持住他局里的单身宿舍,只有周末的某一天才会去新家陪欣儿。 
当时我们都问他,你既然不住,为什么要买房子买这么早,欣儿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住。 
他当时说,恩,这是表达对欣儿的爱意,并开玩笑的说,我这是提前用房子拴住她,免得她被别的男人追走。 
这话说完,别说欣儿感动了,连别人的女朋友也跟着感动了。 
我靠! 
现在想想,这就是大骗子。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住单身宿舍,那是因为跟老婆不合,早就分居了。 
要不是他一直分居,就不会给我们单身的假象,我们也不会上当这么久。 
骗子! 
知道真相了之后,欣儿当场泪流满面提出分手。 
而我则恨不得把这个混蛋撕了。 
那是靠近情人节的前几天,天因为下雪的原因还泛着灰。 
欣儿前脚伤心的打车走了,我后脚就是愤怒的一拳把周开明打倒在地。 
那绝对是一种恨的感觉! 
我知道欣儿在遇到他之前他妈的还是处女! 
我万万没有想到,欣儿有一天会遭到这种待遇。 
我一拳拳越发凶狠起来,周开明也不还手,任我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再狠狠的打倒。 
打了多少拳,我根本不知道,只记得地面的雪已经被染红,而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甚至听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我怀疑那一天如果马小川他们要是不把我来开,我可能就把周开明生生打死了。 
事后,谁把周开明送到了医院我不得而知,总之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头上缠满了纱布,躺在病床上。 
在我揍完周开明两天之后,我接到欣儿的电话。 
“老虎,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欣儿在电话里对我大吼。 
“这种人,我没废他一直胳膊那还是看在过去有几分交情份上。”我。 
“那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怎么,你心疼?” 
“……你陪我去医院看看他吧。”电话那端语气软了下来。 
“怎么,你还想让我揍他一顿?” 
“不是。” 
“那我去干吗。” 
“陪我去吧,我有点怕。”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我嘴上这么问,但我还是明白欣儿指的是什么。 
然后我就陪着欣儿拎着两个水果篮去了医院,然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周开明。 
等我们去的时候,周开明的神志已经很清醒了,很显然他隐瞒了他是如何挨揍为何挨揍的。 
我们到的时候,病房里全是人。 
有人急切的问,周处你再好好想想,打你的人是谁,咱们肯定不能放过他们。 
有人关心的说,小周,你安心养病,局里的工作有我们。 
有人仗义的说,周哥,你放心,只要你想起来是谁,您说句话,我就替你办了他,在Y市我张老三收拾个把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说这话的张老三,我认识,是西郊能管上两条街的流氓头子。但这种人在我眼里还不够档次。 
“呦,这不是三哥么,几天不见实力大增啊,都罩市区了。”我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张老三转头,看清我是谁之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然后推笑说:“不知道周哥原来跟虎哥还是朋友,周哥的仇有虎哥帮着,自然不用劳烦我们西郊的弟兄。” 
“三哥客气了。”我习惯性的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想了想这是医院,于是又插回了烟盒。然后对周开明说。 
“周处长,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有什么不舒服,你可要说出来,看,关心你的人这么多呢。” 
“开明,他们是谁?”一个一身名牌的中年女人守在床边,看着我跟欣儿发问。 
想必这就是让他窝囊小半辈子的老婆了,果然相貌平平,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却仍盖不住眼角的鱼尾纹。 
“朋友,好朋友。”周开明说话有点艰难。 
“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多道上的朋友。”他老婆说。看来我跟张老三打招呼让她把我跟张老三归成了一类人,虽说本质上也差不多,但是将我跟张老三划分到一起,还是让我不舒服。 
不过让我更不舒服的是,她说话的语气。 
她老公都躺病床上了,这话语间还带着跋扈。 
“他……他严重么?”欣儿问。 
“脑震荡,鼻梁骨折,牙掉了三颗,不过医生说日后能养好。” 
“能养好就好。”我说。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们家开明打成这样。”周太太恨恨的说。 
看来,这周太太对周开明还是有不少感情的。但她下一句话就让我这个想法变得愚蠢无比。 
“难道不知道开明是XX局长的女婿吗?他都敢打,还想不想在Y市混了。” 
周太太突然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欣儿两眼,“你又是谁?” 
我一看周太太这眼神就知道,这事不妙。 
转头一看,可不是么,欣儿这傻姑娘正跟躺床上那木乃伊四目相对呢,对着对着眼圈就已经红了。 
我接过周太太的话头。“这是我朋友,好朋友,来的时候,被沙吹进了眼睛。看到周处长已经脱离危险,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三哥,有空我招待你喝酒。” 
说完我就拉着欣儿的手往外走,她明显的挣了两下,然后便跟我出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我气呼呼的走在前面。 
欣儿小跑了两步过来拉我的手,说老虎你生我气了? 
我说,废话,看你在病房里那没出息的样儿。 
她说,我也不想,可是没忍住。 
我说,你现在想怎么样? 
她说,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 
我说,用我打车送你回去么? 
她说,不用,我自己能走。 
说完招手就拦下一辆出租走了。 
我给她发了条短信:有事给我电话。 
然后我心情不爽的找了建二一起去我教练那里打了一下午的拳。 
晚上召集狐朋狗友在老刀那喝了点酒,差不多半夜回家,刚进家门,欣儿的电话来了。 
我一接,是哭腔。 
“老虎,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想去照顾他,我想去照顾他。” 
“你现在脑子不清晰,等睡一觉再说。” 
“我根本没法闭眼。一闭眼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老虎你干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啊。” 
“哭个屁啊,老子最烦女人哭。”我有点火大,吼了起来。 
“说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我想去照顾他。” 
“那你他妈的就去啊,有人在你家门口拦着你么。” 
吼完我就把电话挂了。烦躁的拉开冰箱,灌了两大瓶冰水。 
然后给欣儿发短信,在楼下等我,我一会去接你。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打车到了欣儿他们小区门口。 
欣儿果然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我还没到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路灯下哈着气儿打着颤。 
2月的冬天里,白天的风都是刺骨的,更何况是晚上。 
看着她焦急的像孩子一样等在风中,我的心一下子抽搐的疼了起来。 
司机问,哥们这是女朋友吧,长得真不错啊。 
我淡淡的说,她不是。 
然后司机停车,我开车门拉欣儿进来。 
出租车调头,开向医院。 
到了医院,已经过了凌晨两点,这早已经超出了探视时间。 
值班的护士因为被我们吵醒,所以态度很不好,并且坚决不让我们进周开明的病房。 
“我们是他朋友,来陪夜。” 
“现在都几点了,就是他爸爸来了都不行。” 
“通融一下吧。”我赔上笑脸,并从钱包数出二百塞到护士手里。 
“你这是干嘛,我们是有纪律的。”护士赶忙把我的钱推开。 
“我们真的是他朋友,白天刚来过,晚上怕他寂寞所以又来了。”我说着又多数出二百。 
“这真不行,我们要为病人负责的。”护士语气有些松动。 
“我们这不是心里有愧嘛,身为周开明的好朋友,他住院快三天了我们才来,所以我们向陪夜来赔罪。”说着我一口气又掏出了四百。 
“这……这不太好吧。”护士故作为难。 
得了,这事成了。看护士表情我就知道。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只要她现在通融下,八百就到手了,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 
“现在反正就你一个人值班。没人会知道的。”我说。 
“那好吧,只能半个小时,你们要是有什么请求赶紧跟周处长说。”护士点头了。 
看她这个样子,肯定是觉得我们肯花钱买通她,必然是有来求周处长办事的。 
我笑了笑不予置否,而是看了看欣儿:“就半个小时,够么。” 
欣儿点点头:“够了。” 
这个政府官员待遇就是好,这个单人病房整地跟豪华宾馆差不多。 
我们很意外,周开明居然没有睡。 
看来这也是护士肯放我们进来的原因之一。 
他在看电视,而她老婆如我意料的没有陪床。 
他看到我们,并没有意外,向欣儿招招手。 
而我则很知趣的向后退了一步,闪出了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揍得。站在里面的人,则是我的好朋友。 
而之所以把里面那个人揍到躺在病床上,正是因为里面那个站着的。。。。。。。。 
乱。 
太乱了。 
所以我决定去找那个护士聊天,刚才攀谈中发现她长的还算不错。 
时间过得很快,一恍惚就过去了。 
等欣儿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小护士逗得花枝招展的了。 
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年龄、体重、身高、三围,还知道了她的排班表并给她留了电话,让她有空找我。 
欣儿看我聊得这么开心,一言不发的径直走了,我追她出来医院。 
仅仅隔了十几个小时,就从医院走出来了两次,怎么说这多少也有些让我感到触霉头。 
我说,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她说,我看你聊得正欢。 
我说,我一向不是这样么。 
她说,没错,你一向就是这样的。 
我说,咱们不说这个了,这个时候了不好打车了,给马小川他们打电话,看他们谁还没睡让他们来接咱们。 
她说,算了,咱们走一走吧,好久没散步了。 
我说,这大冬天的,还大晚上的多冷啊。 
然后欣儿收住脚步,转头望我。 
眼神漆黑而平定。 
我说,好吧,一起走走吧。 
然后她很自然的靠了过来,揽住我一只胳膊,并把头靠在上面。 
她轻轻的说。 
黑夜里,像是精灵的轻呢。 
“老虎,这辈子能跟你认识,真好。”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将她环抱入怀。 
但是,寒风吹过,我克制住了。 
那天夜里,我们走了几站路之后,终于我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我把欣儿送回了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回家后,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疲惫,倒头就睡,一觉到了天亮。 
醒来,抓过手机看时间,看到三条短信。 
第一条老妈的:儿子,天很亮,起来吃早饭,天很凉,出门多穿衣。 
我窝心的笑了笑,老妈还是这么幽默。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真心关心你的话,男人们请不要怀疑,那肯定是我们慈爱的母亲。 
第二条却是周开明的:老虎,相信我,我不会辜负欣儿。 
我看了一遍,嘴里念叨了一遍,冷笑一声,随手删掉。 
第三条是欣儿的:我决定了,既然现实如此,我不想逃避不想放弃不想退缩,我想去面对它。 
我愣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长叹了一口气。 
想回复点什么,刚打了几个字却又觉得没有必要。把手机扔到了床上,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窗帘,让饱满的阳光刺进整个房间。 
欣儿,你很清楚你迈出这一步代表着什么,要面临的是什么。 
你既然决定要背负起世人的唾沫与冷眼。 
那么,我将伴你扛起这一切。 
生活,永远都是动态的。不可能因为某些人的小矫情就变成静止的图片。虽然你很想保留下些什么。 
生活还在继续,只不过有些着重点发生了偏移。 
女人似乎天生当间谍的料,在周开明住院期间,我跟欣儿仿佛化身成了谍战片里的特务,来无影去无踪的拎着煲好的补汤穿梭于医院之间。 
趁着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两个人还能互相倾诉下思念之苦。 
其实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周太太对周开明的不上心,周太太每天只有中午跟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来医院逛一圈。 
而周开明那个所谓的XX局长岳父,我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整天出现在病房里的除了我跟欣儿,就是一些要巴结领导的小人物。 
然而托那天张老三的“福”,让病房里不少人知道我是多少有些沾黑的。所以这些人每每看到我们去的时候,便离开了周开明围到我身边,称兄道弟,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人脉就是资源,想在这个年代混得好,这个道理必须要懂。不过看到他们这些奉承的样子,却着实让我不是很舒服。这年头出事不靠警察,而是更信任道上的朋友。 
唉,这世道早就变味了。 
不过他们缠着我,倒是给了欣儿跟周开明相处的机会。 
欣儿笑了,那么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三月底,桃花盛开的时候,周开明出院了。 
鼻骨矫正了,假牙镶上了,小身板站在医院门口,微风扫过还夹带着几片花瓣,我怎么觉得这老小子比以前更帅了? 
周太太来接的院,而我们则躲在马小川的车里,欣儿通过车窗遥望。 
我看她这个样子就不爽,阴腔怪调的来了句。 
难道你以后就要活在这种见光死的生活里么。 
欣儿没有答话。 
这让我自讨了一个没趣。 
马小川打圆场说,老虎,也不是这么说的啊,就看那个周开明上不上道了,如果他能离婚去欣儿,那就什么事没有,要是他不离,哼哼,咱再把送医院,我还不信了他有几个鼻子可以断。 
我说,别说你这想法挺有创意,哥喜欢。 
欣儿立马转头过来说,不要,这一次就够狠的了。 
我说,那就看他表现了。 
又过了几天,天气变暖了,周太太的面子做足了,于是周开明就又搬回了局里的单身宿舍。 
他搬回去那天,他跟欣儿在顺风楼摆了一桌,请我们这圈人去。 
欣儿说,她摆的意思是她代表我们大伙祝贺周开明出院。 
周开明说,他代表的意思是,请我们大伙吃饭,算是赔罪。 
人是我揍进医院的,回头我还得迎接他出院。 
而且这个住院的人,还要请我吃饭,向我赔罪。 
你读着是不是觉得挺怪的。 
我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怪呢,更别说您了。 
那天我,欣儿,王胖子,马小川,建二,老刀,老四,狗王,以及各位随男人出席的女眷,总共小二十人。 
茅台开了五六瓶,五娘液开了七八瓶,啤酒更是成箱的上,海参鲍鱼就跟不要钱一样随便的吃。 
那一晚,我琢磨少说也得小五万。 
酒席间,我佯装有些酒意,问周开明,周大处长您手底下倒是阔绰,今跟哥几个抖抖底,让哥几个见识下党的好干部的财力。 
本来,我说这话算是半开着玩笑的,主要是想缓和下关系。 
谁知这老小子说,老虎,只要你赞同我跟欣儿结婚,我那买给欣儿的房子我可以同样再送你一套。 
我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一拍桌子,吼道,你他妈说什么呢,老子不比你有钱。 
本来吵闹的酒桌,被我这一句给吼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们。 
我怒瞪周开明,他与我对视。 
然后过了几秒,他别过头说,老虎你别误会,我肯定是喝多了,话都说叉意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欣儿最好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周开明最好的朋友。我要感激你,善待你。 
王胖子说,周处长,你这话说的倒是中听,来咱哥俩干一杯。 
周开明说,要的要的,王老板的面子岂能不给。 
我瞪了一眼王胖子,责怪他这个喜欢打圆场的劲。 
说实在的,就冲刚才周开明那句话,我就想再把他送回医院一次。 
我收回瞪向王胖子的眼神,却撞上了欣儿看我的眼神。 
她轻轻摇摇了头。 
我轻轻点点了头。 
好吧,看在欣儿的面子上,今天就不给周开明难堪了。 
吃完饭,马小川去拿车。 
他是我们之中酒量最浅的,所以每次送大伙回家的工作就成他的专职了。 
不一会,马小川就开着他那辆大吉普来了,调侃道,周大处长,今天是送你回老婆家,还是宿舍呢? 
周开明说,都不是,今天我会我跟欣儿的家,我们的家。 
“我们”这个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让我听着也格外刺耳。 
欣儿满脸羞红,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而是因为这句话,她轻捶着周开明的胳膊说,喝了点酒,就没正行了,赶紧上车,咱们回家。 
马小川说,老虎,来坐副驾驶守着你马哥坐。 
我说,你去死你这个死玻璃,我去叫坐建二的车。 
马小川的女朋友说,我们家小川可不是玻璃,敢爱敢恨的,起码他会去追自己喜欢的女人。 
马小川瞪了她一眼说,虎哥,你不能坐建二的车,他喝了不少,开车跟疯子似的。 
欣儿在车上也说,就是,老虎快上来,别坐建二的车,危险。 
我说瞟了她一眼,说哥就是喜欢刺激的,再说这年头怎么疯不是疯。 
欣儿哼了一声,看你那样,算了不管你了,然后就缩到了车座里。 
我刚想开骂,却看到周开明似笑非笑的在看我。 
我不知道是种什么心理作祟,扭头赶了两步迈进了建二的车里。 
跟他女朋友说,二……二嫂抱歉,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二嫂说,呸呸呸,死老虎你才二呢。 
建二笑着说,坐稳了,开动了。 
然后他一踩油门,车子像箭一样飚了出去。 
这个宝马果然就是好车,刚下车我就扶着最近的电线杆子开始狂吐不止。 
建二下来替我拍背说,哥们你没事吧。 
我挥挥手推开他,说没事,这才哪到哪,你走你的。 
头生疼的很,脚下每一步都很飘,跟踩着棉花上楼似的。 
我根本不记得走了多久才上了楼,不过我住五楼,在一楼的时候,天上隐约还有星星,等我走到四楼的时候,四楼的一家特孝顺的孩子跑出要给去给他爸妈买早点,临下楼还得礼貌的跟我说了句,叔叔好。 
我站在自己家门前,抖了半天才掏出钥匙,晃晃悠悠的插进了锁孔。 
嘎嘣,清脆的开锁声,我推门而入,然后关门,瘫坐在门下。 
那一刻,我头脑清晰。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又是一天清晨,我在头痛中醒来。发现有三条未接来电。 
我发现凡是我未接的抑或是我没看到的都是成三的倍数的,这是件很玄妙的事。 
这三条未接来电分别是王胖子,马小川,跟建二的。 
我编了一条短信:我醒了,发现我四肢健在头脑清醒,所以朕没事,众爱卿可以安心。 
然后我在好友组中滤过几个不常联系的,滤过几个姑娘,再滤过欣儿,然后我按了群发。 
过了几秒,手机轰鸣,打开一看,骂声一片。 
我笑了笑,从橱柜里找出一件纯黑的衬衫,思考着今该去哪? 
是啊,该去哪呢? 
白天的生活,我总是很难安排。 
对于活在夜里的我来说,或许黑暗才是我习惯的舞台。 
想了几秒钟,发现镜子里我腹肌的旁边已经开始长起了赘肉,于是从抽屉里抽出两把短刀,决定去找老刀练两手。 
老刀在我们这圈人中,是身手最好的,曾经是从某部队下来的,该部队编号老刀说这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所以我们也不得而知。 
刀,以前,我就会用。 
但真正会使。却是老刀教我的。 
在酒吧的地下室,双刀对短棍,可刚跟老刀对了几招,他就喊停了,说我根本心不在焉,玩刀是容易被伤到的。 
我哦了一声,找了一个台子坐下,接过老刀扔过来的水,拧开喝了起来。 
老刀说,老虎,你也该到找个女朋友的时候了,咱们这圈人,你看看不管是分了合了的,总之总还是有个伴的,也就你整天一个人晃来晃去。以前有欣儿陪着你,现在欣儿有主了,你也快找一个吧。 
我说,怪不得你今天不愿陪我练刀,原来不是我的原因,而是你今话唠病犯了。 
老刀说,是有些啰嗦,但你要承认我说的没错。你还记得你上个正式女朋友长什么样子么,叫什么名字么? 
我说,当然记得。 
他说,我说的是正式的女朋友。 
我说,那也记得。高中的回忆总是很美好的。 
他说,你去死吧。 
我说,得了,你还不知道我么,太狂了不敢说,想做我老虎的女人的女人不有的是么,我操,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他说,这倒是,不过你倒是给我们定一个啊。 
我说,定什么啊,都什么年头了,姑娘们还抢着要名分,差不多得了。 
他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花心死老虎,我老刀今天就为了广大的妇女儿童斩了你,为民除害! 
说着他跳了起来,举着木棒向我劈来。 
我笑了笑,挥刀迎上。 
时间就这样,流水一般的过着,我手底下的买卖兴隆,朋友们的身体健康。 
偶尔也会跟欣儿发发短信,聊聊天气。 
就在四月就要过去的时候,那天我在跟新认识的一个美女打台球,欣儿的电话打来。 
“她说要见我。” 
“谁?”我用脖子夹着电话,然后一杆击出,直中黑八。美女欢呼,“好球!” 
“她是谁,你跟谁在一起呢?”欣儿问。 
“这你甭管了,说你的,谁要见你把你吓成这样,找哥哥我求助。” 
“那个她啊!” 
“谁啊!说啊,墨迹什么。” 
“周开明他老婆!!!!!!”欣儿大吼。 
“你吼个啥子,老子不聋。”我喜欢四川腔,可是我自己总是模仿的不到位。 
“她要见我,我,我该怎么办。” 
“慌张什么,问你们家周大处长去。”我不悦。 
“虎哥,我要开球了。”美女半坐在台球桌上,翘着二郎腿,撑着黑丝袜的大腿诱惑饱满。 
“开开开。”我说。 
美女一压身,然后击球,动作流畅有力,碰的一声,球阵散开,三球入洞,二色一花。 
“好球,挺专业啊。”我夸奖。 
美女对我妩媚一笑,“小意思而已。” 
“喂,你认真听我说话啦,我这是正事。”电话那端传来不满。 
“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想见,怎么有人拿刀架你脖子上了?”我说。 
“我也不知道,所以问问你。”欣儿的声音小了起来。 
“那周开明怎么说。他在哪,我跟他说。” 
“他不在家。”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她老婆说如果他不回家,她就会告诉她爸爸,所以开明就回去啦。” 
“靠啊,这算是什么男人。你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我大吼。 
“我怕你骂我……”欣儿小声委屈。 
“那就不见,长那么老有什么好见的。” 
“可是我怕毁了开明的事业。” 
“我靠,欣儿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跟我玩心思了,你根本不是问我该怎么办,而是找我陪你去怎么办。你早就决定好去见了不是么。”我嗓子开始冒火。 
砰,美女一杆失误,该换我了。 
“虎哥,该你了。”姑娘小声唤我。 
“不是,老虎你听我说,我是害怕,但是我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呢,我现在这个名声并不好……。” 
“你……让我说什么。” 
“虎哥该你了。”姑娘过来给我递过来球杆,我没有接。 
“你陪我去好么,算我求你。” 
“我操,至不至于为了一个周开明对我用求这个字。你忘了我们当年的约定了?”我真的火了。 
“虎哥你的球杆。” 
“可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啊。”欣儿的声音开始哽咽。 
“打住,别哭,我答应你。”我赶忙答应,我最见不得女孩哭,尤其是欣儿。 
“恩,明天你等我电话。”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虎哥,到你了。”美女重复。 
我接过球杆,看了看这个身材高挑淡妆精致的美女,然后竖起膝盖,双手握着球杆的两端,狠狠的往膝盖上一折,猛地就把球杆折成了两段,让球桌上一扔。 
冲着姑娘大喊。 
“球球球,球个毛啊。” 
我抓起外套,头也不回的气呼呼的往外走了,只留下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美女惊慌失措地立在原地。 
周六,是个好日子。 
为什么说周六是好日子呢,是因为周六大伙可以睡懒觉,而这个周六我不能睡懒觉了,就是周开明他那个倒霉的原配害得,只凭打扰我不能睡懒觉这一条,就够我恨这个婆娘一阵子了。 
起床,洗脸刷牙,换衣服,黑衬衫,黑裤子,黑鞋,再套上黑皮衣。 
我穿着这么黑,绝对不是想模仿非洲来的海外友人,而是我想把自己打扮的更黑社会一些,这样比较有震慑力。 
我心里琢磨着,对付周开明他老婆,即便是个局长家的千金,我这阵势也够了。 
我很快就到了约定地点,是一个还算高级的咖啡厅,我先跟欣儿汇合,然后开始等周夫人。 
因为周开明姓周,她又是他法律承认的老婆,所以出去礼貌我在这里用周夫人三个字代表她。 
可是,那个婆娘还真当自己是“夫人”了。 
超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了,人还没来。 
一个小时了,人还没来。 
我不耐烦了,说咱走吧,说不定她就是耍你,今根本不会来,就是想先给你个下马威。 
欣儿笑笑了,说再等等吧,兴许她还在家扑粉呢,你知道的,年老了,化妆的时间总会久一点的。 
我说,我就喜欢你这个无聊的幽默感。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我明白,这是欣儿自己再给自己打气。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等到了。 
可是,我们等到了三个人。 
周大夫人背后还跟着两条彪形大汉。 
我眼神锐利,直接无视周大奶迅速打量着这两个大汉。 
掌缘宽厚,十指粗短,无指甲。 
靠,是练家子。 
点子,扎手。 
看来得多叫人啊。 
我刚拿起手机,周大奶却抢先开口说话了。 
“XX,我知道你是谁。怎么你怕我么,打手机叫人来?” 
“笑话,我用怕你哦。”我笑了笑把手机塞怀里。 
心里骂,娘的这个爷们爱面子的劲又犯了。 
“上次在医院我真错看二位了,”周大奶坐了下来,俩大汉跟门神似的站她背后,惹得别的客人都纷纷转头看向我们,那眼神跟看到了现实里的黑社会谈判似的,紧张中还他妈的透着几分兴奋。 
中国人这个爱看热闹的癖性真的不好。 
“一位是年纪轻轻就能让市区三区九街混混低头的虎哥,另一个更了不得,是个有着黑社会靠山专门勾引人家老公的小三。” 
看不出这周大奶,穿着貂袍,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却是个利嘴。 
不过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直接的挑衅跟挖苦欣儿,我可能早就怒了,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吼吼她吓吓她还是会做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大奶,我却想发笑。 
“呵呵,我们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您老人家,过去只听说过谁家有钱有势强娶民女,这年头到您这可就颠倒了,强占民男啊,怎么样,当年您是不是特有先驱者的成就感啊。” 
“哼,不管怎样,我们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 
“法律只保护,真诚的婚姻,前提是没有欺骗。”欣儿说。 
“我欺骗他什么了,他婚前没问过我,反而是他周开明靠着我们家才混到今天的这个位置。”周大奶底气足得很,“反倒是你,明知道他是有家事的男人还要跟他在一起,这就叫勾引,不要脸。” 
“我没有,我们在一起之前,我不知道他结婚了。”欣儿开始慌了阵脚。 
“那就是他欺骗了你,那你知道后却没有跟他分手。”周大奶乘胜追击。 
“我……我想过……可是……” 
“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事实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 
“……” 
“周夫人,请你注意用词,是你丈夫先勾引的我们欣儿。”看到欣儿委屈,我不爽。 
“那是我们家事。” 
“那你回家解决,找我们出来干什么。” 
“这个不用你管。” 
“说白了吧,你也知道你丈夫并不爱你,你爱不爱他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的婚姻早就破裂了,再加上你生理上的……他提出离婚,是你们家老爷子碍于面子不肯放手。”这次换作我乘胜追击了。 
“这是我们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外来人多管。”周大奶词穷。 
“你找我们来,无非就是因为这件事已经曝光了,你觉得你面子挂不住,来找我们发泄一下。”我开始搅咖啡,“怎么着,摆出大奶姿势教育小三这场戏你觉得很过瘾么?” 
“我就是大奶教育小三了,我就是要当面骂骂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周大奶挺胸。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你刚才骂谁婊子,你再骂一句我听听。”我突然吼了起来,我这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可悲的女人,那就是像你这样的老公在外面找女人,然后妻子搞不定老公,反而来去埋怨第三者,操,你有本事你管你自己男人,你他妈有本事给他生个孩子,你这个倒霉的终身不孕的老娘们。” 
我用词低俗,声音宏大,仿佛真的就像一头老虎在吼脏话。 
全场的人这些可都明白了,这不是什么黑社会小谈判,而是大奶跟小三的大决战。 
平时我不会用这么刻薄的字眼去谩骂一个女人的。 
但是她不该惹我的朋友。 
我的宗旨是,谁让我的朋友哭一回,我会让她惨十倍。 
周大奶似乎是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目光都给她打上了不孕不育的标签,她一下子抓狂了,抓起我桌前的咖啡杯就往欣儿身上泼。 
没错她是泼向欣儿的。 
(以下动作,谢绝模仿) 
我左手飞快的伸出,一下子罩住了咖啡杯的口,咖啡浇了我一手心。真他妈的烫! 
其实,我是没有这技术的,本意是想打飞咖啡杯,就是那么歪打正着罩在咖啡杯上。 
我随手夺过咖啡杯,然后掷向周大奶,正好砸在她脸上。 
她啊的一声惨叫,指着我嘶喊。 
“给我揍他!” 
操,打架谁怕谁。 
我迅速站了起身,挪动步伐一击标准的右直拳轰向正对着我冲来的大汉的脑袋。 
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发出砰的闷响,能实心挨我这一拳而不倒的人不多,这个大汉算是一个。 
他立马就把脸正了回来,然后又是右直拳击向我。 
我稍微侧闪,双手捉住他的右臂,拧身发力,过肩摔! 
不过,这次遇到的确实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他用左掌按住了我的腰,让我无法发力,这时候另一个大汉一脚直踹正中我腰外侧,我整个人斜着就撞了出去,连磕了几张桌子。 
我一稳住重心后就立马站起来,发现鼻子跟嘴巴都在流血,想必是我当时的模样血糊糊的狰狞吓人吧,就听到欣儿哭着大喊:“老虎算啦!别打了。今天就算了!” 
“算了?”周大奶躲在一旁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开明就是被你揍进医院的,给我打,废他一条胳膊。” 
“我操你妈,废人胳膊是我的台词。”我从茶几上摸了一张盘子就跳了起来,扑向刚才踹我的大汉。 
他一拳轰响我面门,我没有躲,硬挨了这一拳,然而我整个身子撞进了他的怀里并把他撞倒在地。 
我一直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盘子往地板上使劲一砸,盘子在我手心裂碎,碎片刺进我的手心肉里,我管不了这么多,握住一半碟子,用锋利的一端像匕首一样抵住他的眼睛。 
“都别乱动,谁再乱动我废他左眼!” 
“XX你不要胡来,你这是重伤害,是刑事罪。”周大奶尖叫。 
“老子怕你!在Y市想办我XX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你敢保证你这个打手身上背没背什么案子。闹到警局去,把你们家这破事一抖,我看你怎么收拾。”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斗就斗! 
“给小川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带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我能不能办了这三个人!” 
我对着欣儿大吼,她已经有点吓傻了的样子。 
“XX你有种,不亏别人叫你老虎,果然够狠。”周大奶说。“放开大柱(音译)我们这就走。” 
“操,等老子人来了,你们想走都走不了。”我耍狠。 
“那你想怎样。” 
“跟欣儿说对不起。” 
“做不到!” 
“那咱们就等,不管是警察先来还是我的人先来,我保证你们家都会死的比我惨!” 
“……对不起。”周大奶妥协。 
“听不到!!”我大吼。 
“对不起!”周大奶毕竟还是女人,再跋扈她还是个女人。喊完这三个字,我看她都要哭了。 
妈的,快四十的女人哭起来是个什么样!我可不想看。 
“滚吧!”我从大汉身上起来,并踢了他一脚。 
他看我的眼神是恶狠狠地却没有还手,而是跟着周大奶走到了大门口。 
“XX你给我记着,这事还没完。” 
撂下这句狠话,她才摔门而出。 
我看他们走了之后,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水泵抽干了一样,我后背都是汗。 
因为我注意到我喊欣儿打电话,她根本没有动作,我纯粹是把周大奶唬走的。 
“老虎……老虎,你疼么,咱们去医院。”欣儿颤颤巍巍的向我走过来,并用纸巾给我擦血。 
我用袖子一抹鼻子上的血说:“不疼,这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咱们走吧。” 
“恩,咱们走,去医院。”她扶着我。 
虽然我不用她扶,但也没有拒绝。 
当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就听到客人都在低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不是还偷瞄我们。 
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力量大吼。 
“他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聚众斗殴啊!!” 
去医院做了检查,脑部轻微脑震荡,第八节肋骨有轻微骨裂,庆幸的是我鼻梁没断。不幸的是,我小拇指最后关节的肌腱被盘子碎片切断了。 
这个要做手术。 
本以为,小手术,切吧切吧,接上,然后再缝吧缝吧就好了。 
谁知道要进手术室,还要住院。 
听说我要住院,那些王八蛋都挤到医院了。 
一打听,我是做手指肌腱缝合,一个个都说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断胳膊断腿呢,这点小手术还劳烦老子跑一趟医院。 
虽然各有说辞,但大体意思同上句。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巧的是,我住院的病房居然是上次周开明住过的那件单间。 
更巧的是,这天刚好是那晚那个小护士当班。 
她一开始没认出我来,等我脸上的血清完之后,她惊呼,怎么是你。 
我说,我这就叫太想念了你,真是下了血本了,就为了找一个正当理由见你一面。 
小护士脸一红,说都这时候了还贫嘴。 
挤在病房的众人说,就是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还泡姑娘,欣儿呢?欣儿在哪快治治这个色老虎。 
欣儿现在是缓过劲了,抓着我一只手咔咔开始落眼泪,说老虎我对不起你,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 
我用食指帮她拭去眼泪,说傻姑娘,咱俩谁跟谁啊。记得不,但年我们说过,彼此之间永远不说谢,求,还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欣儿狠狠点头,握紧我的手说记得记得,过去的一切我都记得。 
这时候小护士插了进来,夺过我的手,亮出一把剪刀,说病人做手术之前要先剪掉指甲。 
欣儿说,我来剪。 
小护士微笑,抱歉这是我们工作。 
指甲见完了过了一会,有人送了一套衣服进来。 
我问,这是什么。 
小护士说,这是进手术室必穿的啊。 
我问,现在换?这多人看着? 
小护士脸红,说没事就让你换上衣,不脱下面。 
我说,这还成。说着就开始脱。 
脱一半了,我说你怎么不转过去,他们是我好朋友都见过我换衣服,咱俩没熟到这份上吧。 
小护士说,别贫了,我一天要看好几个男患者换衣服呢,多你一个不多。 
我说哦。然后换好了。 
接着一辆大床式的担架床就推了过来。 
我说,这是干嘛? 
众人说,推你去手术室。 
我说,我靠,是小指肌腱手术啊,不是截肢,我自己能走上去。 
众人鄙视说,咱不跟这个没做过手术的土包子一般见识,送他上去咱就去吃大餐,有日子没聚了。 
我说,操,你们这群禽兽。 
然后我就躺那床上,被一群人推到了手术专用电梯里。 
在关门的刹那,我就听到王胖子带头在那唱着:朋友啊,走好! 
我躺在可移动性的大床上,有两个男护士帮我推着,我能做的就是抬头看走廊天花板上的泛着冷光的灯。 
突然我就感到一阵阴冷。 
我问,你们确定不是把我往太平间推? 
其中一男护士说,不是。 
很显然他们对我的冷笑话不感兴趣。 
然后我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其中一人冰冷的说,到了。 
我仰头一看是倒着的手术室三个字,日,还亮红灯的。 
然后我就被无情的推了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总共就一个带眼睛的男医生跟一个中年女护士。 
男医生正在用碘酒把两只胳膊涂成腊肠色,那个中年女护士以一种毫无感情的口吻说,人到了。 
嘿,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男医生问,怎么伤得? 
我说割伤。 
他问,怎么割伤的? 
我说,被盘子碎片割伤的。 
他问,盘子怎么就碎了? 
我@#¥@%¥……#¥…… 
晕,这医生肯定寂寞了…… 
这时候医生的电话响了,接电话的时候都满脸推笑点头哈腰的。 
就是不断重复着:您放心,您放心,保证没问题,保证没问题。 
挂了电话,他看的眼神便有些异样。 
“原来是虎哥这么年轻……你放心,我会给好好做的。” 
我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渗人呢。 
“李医生你……”中年护士说。 
“男人的世界,你们不懂得。”李医生开始给我打麻药。 
“李医生你刚才摸过手机了,该重新消毒……” 
“我……我当然记得。” 
李医生重新涂碘酒,然后就开始给我打麻药。 
麻药上劲后,他就开始动刀。 
他说,虎哥你把头转那边去。 
我说,我看看不行啊,老子又不怕见血。 
他说,这倒不是,主要是你喘气会造成伤口的污染。 
我@#%%¥#¥……#¥ 
大概30分钟,搞定了,医生亲自推我进的手术电梯。 
回病房,发现这群禽兽果然没有走。 
马小川问,怎么样做手术好玩么。 
我说,好玩,让哥断你一根手指,然后你试试。 
王胖子说,好了,快把这碗甲鱼乌鸡汤喝了,补补。 
小护士说,这玩意没收,他今晚上要打葡萄糖,不能吃东西。 
我说,我饿啊。 
她说,喝水没事。 
然后大伙又吵了一会,就开始散了,临走他们说,老虎,你出院前我们肯定给你查出来那两个人是混哪的,只要还在Y市,就留着你收拾。 
我说知道了,快走吧你们。 
屋里就剩下了欣儿。 
我说你也走吧,今吓得不轻。 
她说,不,我想留下来陪你。 
我说,小伤,没事的。 
她坚决要留下来。 
我说,主要是明早我想喝你做的玉米粥了,你不回家怎么做。 
她说,你真的想喝? 
我说,是啊。 
她说,那我回去给你做。 
我说,恩,你走吧。 
这时候小护士进来了,嬉皮笑脸的对我说,看样子你很MAN嘛。 
我说,那是当然,就是不能站起来,不然给你看看哥发达的二头肌。 
小护士说,少臭美,晚上有你疼得。这麻药劲过去了,能疼得你睡不着觉。 
我说,这么狠? 
她说,都不知道疼哭了多少英雄好汉。 
我说,不至于吧,老子不信邪。 
她说,没事,只要你太疼了,你就按这个铃,我可以进来陪你聊天,缓解你疼痛,今晚病人少,我可以好好的特殊的照顾照顾你。 
我说,那我就太期待了。 
欣儿一直没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护士。 
刚要开口却被打断了。我知道她说什么。但我更希望她回家能睡一觉。 
我说,别忘了我明早的玉米粥。我现在就开始馋了。 
欣儿定眼看了我几秒,然后走了。 
小护士看着欣儿的背影走出房间,也捧着盛药的铁盘往外走了,临走转身给我灿烂的笑了一下。 
“要是疼,千万记得要喊我,不要像不给我打电话那样。” 
我点头。 
“知道了。” 
到了晚上,我手指开始恢复知觉了。 
我全身冒汗,如临大敌。 
咱大话可是放出去了,不能给爷们丢点。 
这个疼说来就来,跟潮水一般,刚开始就像是一堆小蚂蚁在啃着那一圈伤口的横截面。 
接着很快,疼痛就变成了拉大锯。还他妈带节奏的。 
但更痛苦的还在后面,感觉像是用匕首生割,还是那种生锈的钝匕首。 
我疼得翻过来覆过去,还得小心的翻,怕压扯到插在手臂上的输液管。 
还好,其实没有像小护士说得那么夸张,盖着被子闷热闷热的,反正也不知道时间,然后我就睡了过去。 
不,准确的说是昏睡了过去。 
因为我不知不觉得就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手边趴坐一个女人。 
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淡定。看清了这是欣儿。 
欣儿可能是感觉到我手的轻微颤动,所以她也醒了。 
“你醒啦。”欣儿睡眼惺忪的说。 
“恩,醒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你给你煲好了玉米粥,等我去洗把脸,回来喂你。”她站了起来,进了卫生间。 
小护士走了进来。 
“你女朋友真贴心啊,凌晨4点就来了。”她说。 
“现在几点?” 
“7点半多了,猪。”她给我换吊瓶。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说。 
“我知道。”她说。 
“那你刚才说。” 
“随便说说。” 
”哎,我能不继续打着玩意么。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不能,而且你几天还有4个要打。” 
“我不打,钱照交行不?” 
“不行!”小护士瞪我。“就该让你这个女、女性好友好好管制你。” 
很显然她是故意说的,因为我看到欣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表情有点尴尬。 
“我给你盛粥,你趁热喝。” 
“好啊。” 
粥喝到一半,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 
我正纳闷呢。 
其中一个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圈眼睛四指指着走在最前面的老头说,这是我们的庞副院长。知道XX先生在本院住院,一大早就来看望一下。 
我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刚要说院长您太客气了。可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去年冬天,我的拳击教练生孩子,我因为去外地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在产房了。 
我去这家医院探望教练跟他的老婆,聊天中无意聊到中国人对外国人的态度上。 
我教练就大骂,现在这些人啊。我老婆生孩子,生完了谁也没来问的。没问就没问吧。这个无所谓。可是同一天,有对外国夫妇也在医院了生孩子,结果孩子出世后,有个副院长就领着一群医生去道贺。这是个什么世道。 
我隐约的记得,教练提到的那个副院长就是姓庞。 
顿时对这个老头丧失了好感,怎么看他脸上的笑都是假的。 
我语气敷衍,说院长你太客气了。却没有握手的意思。 
人活到一把岁数了,还身居高职,都是修炼成人精的。 
这老头看我并没有把他当回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昨天晚上XX先生肯定是疼一宿,现在还是没精神呢,我们不要影响他休息,我们走吧。 
我想说不送,但一想整个医院都是人家的,谁是主,谁是客啊。 
倒是欣儿特有礼貌的补上了一句,您慢走。 
把老头乐得直点头。 
这个男人吧,他甭管活到老还都是喜欢漂亮小姑娘的。 
就像某女人,看到衣服漂亮不管自己穿了合不合适她都要买,就是不能穿,她也要拥有。 
恩,这都是天性。 
一群白大褂走了之后,继续喝我美味的玉米粥。 
阳光照进整个病房,我突然感到很疲乏,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玉米粥的功效,是那四个吊瓶的功效。 
第二天,我就解放出院了。 
出来医院神清气爽,连随便吃口烤玉米都觉得特香。 
人民群众派了马小川作为群众代表来接我,在车上马小川跟我说,老虎,怎么着,是今晚上围么,还是过会直接就去削。听雷鹏哥下面人说他们已经跟“干爹”打过招呼了,就是你弄得动静大点也无所谓。 
我说,留着晚上吧,我还想回家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呢。 
马小川说,那随你,下午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欣儿说,你这个手指不能沾水。 
我说,我会小心的。 
她说,你们这些大男人每次都说会小心,有几次小心的时候。 
马小川正视前方开车,下意识般的接了一句,恩啊,有个嫂子就好了。 
等我马小川把我送回家,意外的发现我们楼下站着一个大熟人。 
很久没露面的周开明。 
我靠,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们下车,我说你怎么来这了? 
他说,我知道你今天出院,在这等你。 
我说,今天怎么赶上周大处长有心情了。 
我们说话的时候,欣儿就站在我的身旁。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周开明,感觉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周开明说,我最近在忙着收尾我手中的局里工作,我正在努力把握这次平调的机会,我是趁着今天局里事少,立马就跑出来了。 
然后他向前一步,摊开双手,说,欣儿,我很想你,抱歉也让你很想我了。 
我嘴上想说,我靠你在我们楼下拍八点档连续剧呢? 
结果,我还没说出口,欣儿就哽咽了一声,快迈了两步投入到了周开明怀里,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刚出院的好心情,随着这一抱瞬间灰飞烟散。 
我说,合着周大处长是来我这见情人的。 
那两个人分开了,但手牵着手。 
周开明说,事实上是有正事。咱们能不能上楼说。 
我说,行啊。 
然后跟马小川打完招呼就带他俩上楼了。 
打开门,我说,将就下,家里没饮料,只有冰水。 
周开明赶忙说,不用不用,不用招呼。 
我招呼他们坐到沙发上之后,说,可以说了。什么事。 
周开明说,我刚才在楼下说过了,我正在为平调做准备。然后他转头深情的望了欣儿一眼,继续说,只要工作调动了,我就离婚。然后我就娶欣儿。 
我说,就这事?还用上楼来说?再说这是你们俩的事,自己决定就好了,回头结婚的时候别忘给我发张请帖就行。 
欣儿说,这怎么可能会忘。 
周开明说,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件事要说。 
我说,别废话,麻利的。 
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太为难我老婆。 
我刁难他,说你说的是你哪个老婆? 
周开明面色尴尬,欣儿则瞪我。 
他说,就是还没离婚的这个。只要调动了工作,离婚就没有压力了,所以我希望这事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说,果然是高材生哈,调解事用词,都这么古意盎然的。我倒是希望你回去劝劝你老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抬起还缠着纱布的手,看见没,跟她见面,住院的可是我。 
周开明说,老虎咱们再商量商量。 
我说,我倒是可以商量,但是我的那群哥们未必能咽下这事,更何况那些跟我吃饭的弟兄。 
周开明脸色有点下沉,说你的意思是,一点不能缓和? 
我说,缓和个屁,一个是你大老婆一个是情人,到头来是我进了医院。 
他说,可这么硬来对你也不好吧,毕竟她爸是X局局长。 
我笑,你是提醒我还是威胁我,你太小看我了,你们家婆娘的靠山无非就是他爹,他爹是的确是X局长,你怕他我可不怕,X局而已又不是国家安全局跟检察院,惹我怒了我连她爹一起收拾了。 
他说,老虎,你太狂了。 
我说,那你是不了解我。 
他说,你这是目无法纪。 
我说,法纪?你跟我提法纪,你告诉我有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国家干部可以在外包养……发展情人。 
他脸一下子臊红,吐出了一你字,然后半天说出别的来。 
我说,我什么我,我就这德行,你们家欣儿最了解。 
欣儿打圆场说,开明你局里没工作么?快回去吧,别让人抓着把柄。 
他假装看了看表说,恩,时间不早了,我确实该走了,欣儿你回家么? 
欣儿说,先不回去,老虎手不方便,我先照顾他一下。 
周开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欣儿,说,恩这是应该的,那我走了。 
开了门,他又转头来说,老虎,我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 
我说,不送了。 
周开明又看了眼欣儿,然后就下楼了,我猜他的皮鞋肯定价格不菲是个高级货,因为下楼的时候他的脚步声剁的脆响。 
欣儿说,你不要是要洗澡么,你的手不能沾水,我去给你找个大的塑胶手套套上。 
我说,家里没这玩意。 
她说,那我出去买。 
我说,没必要,你也走吧。 
她说,我得照顾你。 
我说,你现在不在我眼前就是照顾我了。 
她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说,我一直就这么说话的。 
欣儿眼睛开始泛泪花。 
我说,你给我打住,你是演员吗,这眼泪说来就来,周开明马上就要离婚娶你了,你该笑才是。 
我突然揉着头发仰头笑了起来,对了,我忘了。你是确实要在我面前哭,因为你要把眼泪留给我,却把笑脸留给他。 
泪水在欣儿脸上已经成线的流了下来,她大喊了一声,XX你就是个王八蛋,然后摔门走了。 
我觉得我笑的快要制不住了,我的眼角也开始冒泪花了,那绝对是笑出来的。 
我走到卫生间打算洗澡,脱光了上衣,盯着镜子里的人,突然觉得他厌烦无比。 
砰! 
我左拳用力击在镜子中央,裂纹辐射状向外扩散,鲜血哗哗的流。 
“他妈的!”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 
光明是用黑暗砌成的。 
繁荣景象的背后是人性赤裸的阴暗。 
某条漆黑的小巷,二十多个手持器械的男人将两个大汉逼在墙角团团围住。 
我穿着那天的黑皮衣,站在两个大汉面前,左手缠着绑带,拇指与中指捏着Zippo火机打转。 
“当你们在Y市听过我的名字后。你们就该想到会有现在的下场。” 
“有种你我单挑。”其中一个大汉冲我吼着。 
我认得他就是把我踹倒的那个,名字似乎叫大柱。 
我无视的他的话,口气悠哉的说。 
“知道我是谁,并且得罪了,然后两天过去了,你们居然没有逃出Y市,我真不知道该骂你们愚蠢还是该夸你们勇敢。” 
“有种你今天就弄死我们哥俩,不然我们这事没完。”另一个大汉说。 
“有志气,有骨气,这时候还能放狠话。”我笑,瞬间变得狰狞,“我今就满足你们。” 
我向后退去,弟兄们给我让开了路,然后又将缺口合了起来。 
“给我打,留活口。” 
这是一句话,却能决定两条命。 
厮打声响彻了起来,有谩骂,有怒吼,再就是各种不停的击打声。 
嘎嘣。 
黑暗中亮起一朵火,我点燃了一支烟。 
事实上,我并没有烟瘾。 
点上一支烟,只不过是对某些场景的条件反射。 
我此时抽烟,只是为了装逼。虽然没有观众。 
我依着另一面墙,仰头看天,没有星光。 
这个世界绝对存在着一种名叫代价的东西。 
尤其,是要在我们这条道上讨饭吃,更要记住这一点。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而不是因为我心太狠。 
过了短短几分钟,怒吼声就已经没有了。 
只剩下不停器械的击打。 
我觉得差不多了,拨开弟兄们,走进去。 
几分钟前还生猛的大汉,此刻就像两头死狗一样,双臂护头蜷在墙根下。 
“把他俩带过来。”我说。 
四个人走了过去,分别架在两个大汉两侧,把他俩架到了我面前。 
两个人双臂被架开,双膝悬空半跪着,垂着脑袋,像是两个服罪的人。 
我过去抓住大柱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起来,对着他的脸吹了一口烟。 
“能听见我说话么。” 
“你……最……好弄死我……”他满脸是血,肿的已经睁不开了眼睛。 
“不错,够硬。”我鼓掌。 
我拿过他的左手,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头,把他踩在了地上。然后我踏稳他的肩膀,双手提着他的左胳膊。 
“在道上混,做事总是会付出代价的。你们懂得。” 
说完,我一使劲将他的整条胳膊以肩头为轴,朝着反关节的方向狠狠的翻折了下去,一折到底。 
咔的脆响,那是骨裂的声音,配合着撕心的惨叫声充斥整个小巷。 
“脱臼,骨裂,外加肌肉肌腱拧伤。这条胳膊这两年你是甭想用了。” 
我站了起身,走向另一个大汉,以同样的手法也废掉了他的左臂。 
“想报仇,我随时等着你们。”我拍灰一样拍了拍手,然后我带着人走了。 
躺在地上的两个大汉,对我是忌恨,还是畏惧,抑或是别的,我并不知道。 
会不会为了那天替周大奶当打手而后悔,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这辈子他们俩肯定不会忘了我是谁。 
我从黑暗而生,而走向黑暗。 
我从不为自己的暴行而忏悔。 
因为我知道, 
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上帝, 
会宽恕众人的罪。 
弱肉强食, 
恩,人生就是这样。 
自从那晚欣儿从我们家摔门而去之后,除了大型聚会,私下则没再单独见过。 
虽然,总还会发些短息,来保持联系。 
生活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正轨。 
有事业的忙事业,有感情的忙感情。 
而我呢,则又厮混回一群姑娘之间。总是带着不同的姑娘出现在老刀的酒吧,抑或是别的地方。 
生活中如果不出意外,我的确很闲。 
我表面上的工作,是在一个设计公司做策划。毕竟这是我大学的专业。 
不过之所以找这一份工作,更多的是应付我的父母,让他们放心。 
可事实上,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正式去上班了,可工资照发。 
那是我刚有点名声的时候,每天各种事一大堆,根本顾不上回公司,总是翘班。 
公司的老板是台湾人,往往台湾人在大陆开公司都是很小气的。本以为老板能快就能把我辞了,意外的是,他没有。 
我纳闷,问他理由。 
他说,如果别人知道老虎在他的公司上班,多多少少可以不用害怕讨债公司上门暴力讨债。 
这个理由让我哭笑不得。 
我解释我不是黑社会。 
他说你不是,但你背后那位是。 
恩,这倒是没错。 
我的干哥哥,同时也就是我的大哥,叫雷鹏,Y市公认的最大的两个黑社会头目之一。 
雷鹏是他的绰号,为什么叫雷鹏呢,这个渊源有点长,这里不予赘述。 
跟雷哥的结识,像很多白烂的剧情一样。太俗烂了,写了也没人会看。 
如果问我什么是在黑社会混得好的标准。 
我就会说像雷鹏哥一样。 
他现在在Y市的地位是著名企业家,前两年CCAV还采访过他。 
白道礼让,黑道崇拜,这就是一种彪悍到极致的人生。 
早几年的时候,跟着雷鹏哥的顺风车,赚了几笔钱。然后在市区开了家夜总会,跟几家小餐馆。 
然后从雷鹏哥那要来了“专业”人士替我搭理买卖,我当起了甩手掌柜。 
雷鹏哥对我十分关照,通过他的关系,这两年我在国家公共安全局。检察院。国税。地税都发展了自己的人脉。 
其中关系最深的则就是,国家公共安全局的局长。 
每个月至少能一起吃一次饭,谈得却都是家常事。可见关系已经亲密到了某种程度。 
是不是觉得这很讽刺,却又有些理所当然? 
没办法,世道就这样子。 
而这些,欣儿是不知道的,所以周开明也不知道。 
而让周开明知道,我的“狂语”并不是只是用嘴说的时候。 
那是在炎风吹拂的八月。 
欣儿跟他再次闹僵。 
古人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此话不假。 
“位高权重”的X局局长终于还是知道了他那个老实的朴实的上进的来自山村的好女婿,居然深藏不漏,也是包养女人的干部队伍中的一员。 
从场面上来看呢,周开明作为干部,包养个把个女人,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不是普遍现象嘛,再进一步说,他还该夸奖周开明。 
为什么?因为干部包养女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干部工作能力强啊,没工作能力怎么能包养女人。 
工作能力强,就是给他局长岳父脸上增光,当然要夸。 
而从家庭方面来看呢,周开明身为他的女婿,居然敢在外养情人,这是对他女儿的不忠,对家庭的不忠,这是罪大恶极的,不能轻易饶恕的。 
该对周开明采取什么行动呢,我猜这让老头子纠结了好一阵子。 
显然最终还是觉得女儿跟自己的面子重要啊,所以就在周开明平调工作的最后关头。 
局长岳父大人出手了。 
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平调工作是正常交接了,可惜调出去的人却不是周开明。 
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啊。 
周开明偷偷摸摸忙了三四个月,他岳父大人两三个电话就轻松毁了他的计划。 
如果我是周开明,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我就豁出去了,辞了工作。 
这也欺人太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惜周开明不是我,再加上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他岳父大人深谙老革命那一套,很清楚也不能把周开明逼得太急。 
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红枣。 
这一套在管理人方面总是有效的。 
只要周开明不离婚,对于欣儿的事他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谁都年轻过,可以理解。 
这一闹,反而让周开明不知所措了。 
他回去对欣儿转达了他岳父大人的中心思想,问欣儿怎么想。 
欣儿说,你是男人,你做主。 
周开明说,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我不想放弃。 
欣儿说,我不在乎你收入多少,我又不用你养,更何况我手上还有些积蓄,可能能坚持到你再找到新工作。 
周开明说,我怎么能花你的钱,我再考虑考虑。 
欣儿很明白,这个周开明说的考虑考虑事实上就是有些向他岳父妥协的意思。 
可是又有哪个正值韶华的姑娘甘心做一个男人背后见不得光的情人呢。 
欣儿摆出两两条路,要么分手,要么结婚。 
周开明还是说,考虑考虑,然后居然回到了单身宿舍去住。 
欣儿觉得委屈,就打电话跟梅姐倾诉。 
梅姐也替欣儿觉得不值,越想越气,最后还是打给了我。 
你看,事情大概我就总结成了以上几行。 
而梅姐这一通电话,愣是给我捯饬了三个小时,而且期间我只不时的插入了啊,哦,嗯。 
以及“他也太不是东西了。”这种必要的义正言辞的批判式的感慨。 
这一通电话打得我手机烫的都可以煎蛋了,最后几乎没电了还不得不插上电源继续听梅姐数落批判周开明。 
三个小时,梅姐终于以她满意的方式说完了整件事,然后问我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我说,十万跟一万。 
梅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她结婚了,我拿十万给她做结婚贺礼。如果分手,这一万就让她买衣服买裙子买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认识新男人。 
梅姐说,难道你就放任欣儿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我说,每个人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只能当路标,却不能当轨道。 
梅姐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家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说,就我这个大忙人哪有闲工夫在家看书。 
梅姐哼了一声,是啊,我听说了,一周七天你能领七个不同的漂亮姑娘去老刀那喝酒,下个周又是七个,而且这七个还跟上个周的没有重样的,看把你现在能的。 
我说,只许你们秀恩爱,不准我搞暧昧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梅姐笑,说少贫嘴,你就贫嘴有本事。别打岔,说说什么是路标什么是轨道。 
我说,路标是用来指方向的,人虽然看到了但她仍可以选择不走。轨道就是我们硬性的给对方固定了前进轨迹,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梅姐说,那你这块路标指向哪? 
我说,哪也不指,上面就四个大字。 
梅姐问,哪四个。 
我说,随欣所欲。 
梅姐说,随心所欲? 
我说,恩……就这四个字。 
梅姐说,是欣儿的欣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老虎你这对付姑娘的手段,怎么就不肯用在欣儿身上。 
我说,梅姐咱说正事,怎么就又扯我身上了。 
梅姐说,那你的这个随心所欲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欣儿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她是么。 
我说,知我者梅姐也,就这意思。 
梅姐说,如果欣儿直接做出了第三个选择呢。 
我问,什么? 
梅姐说,别装糊涂。 
我说,她没那么脆弱想自杀吧。 
梅姐说,滚,乌鸦嘴。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说梅姐6点多啦,先不说了,我晚上约了晓川吃晚饭。 
梅姐说,马小川就马小川,还小川呢,大男人这么喊真恶心。 
我笑,不是马小川,是晓川,前天认识的一个姑娘,剑道教练,带劲着呢。 
梅姐冷哼,滚吧,去约你的会吧,让她断你几根肋骨我才高兴呢。 
说完啪的一声,梅姐挂了电话。 
跟梅姐挂了电话,晓川的电话就响了。 
“刚才你电话一直占线,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忙。”电话那端声音甜美。 
“一般般,朋友有点事。”我说。 
“你现在在哪?” 
“在家。” 
“那你不来找我了?” 
“去,但是我想运动会,你陪我?” 
“行,道场见。” 
我喜欢这样干脆的姑娘,然后我就给建二打电话让他陪我一起去。 
可我刚在找他的号码,手机正好响了。 
定眼一看,恰好就是建二。 
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了一个随心所欲的成语,然后电话就可以用意念操控了? 
我心情大好,按开接听键。 
“靠,今太巧了,我刚要找你呢。” 
“喂,喂,老虎你在哪。”建二的声音很急,而且背景声很杂。 
“在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小子在追谁?” 
“我好像看到欣儿了。” 
“看到欣儿怎样,有什么激动的。”我不笑了。 
“我正在往她那个方向跑。”建二说。 
“她好像被人打了。” 
我身体一颤,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我声量大了起来。 
“XXX街XX商场这边。” 
“建二你先去看看,我马上就到。” 
我挂了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穿衣,然后连跑带跳的下了楼。 
出楼就开始狂摆手打车,心里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堵那一口而不买车。 
好在很快就打到了车。 
我说了地址然后甩给司机一张一百,说师傅你不用找了,只麻烦你开快点。 
这司机师傅技术非凡,绝对没用上十五分钟我就赶到了。 
下车我就给建二电话,然后拐了几拐,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找到了建二的宝马车。 
建二正依着车门抽烟,他女朋友在后座安慰着欣儿。 
我跑过去,来不及顺气,问这是怎么了? 
建二说,等我看见的时候,欣儿已经躺地上了,周围围了一群师奶级的人物。我一开始并不确定,跑近了挤进围观的人群一看,果然是欣儿。 
我说,操,那些大妈呢,你就让她们走了? 
建二说,我冲进去的时候,一把就把欣儿拉起来了,刚要教训教训这帮婆娘,欣儿却让我算了,拉着我往外走。 
我说,那群人是不是周开明老婆的娘家人。 
建二说,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她们,不过八成是,我问她,她只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你自己问吧。 
我走到后座,蹲下身子说,你没事吧。 
欣儿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二嫂说,老虎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我说,麻烦你了二嫂。 
二嫂说,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然后很有眼力价的打开另一扇车门走了出去。 
我坐进车厢,说,让哥看看打哪了。 
欣儿始终竖起膝盖抱着腿,把头埋了起来,就是不说话。 
我伸手去掀起垂下遮住她脸的发帘,却被她用手打到一边。 
我有点火了,让我看看她们究竟把你打成什么样了。 
然后双手一用力,把她的膝盖按了下去,扳正她的身子,捉住她的双手。 
虽然她极力的将头拧到一边,但我还是看清了她的脸。 
掌印,五指分明。 
在欣儿本就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更加的鲜红刺眼。 
“我操!” 
我情绪激动,说,是不是周开明他老婆。 
她没说话,咬紧了下嘴唇。 
我又吼了一边,是不是周开明他老婆打的。 
欣儿眼圈泛红,说,你松手。 
我说,送什么手。 
欣儿说,松开我的手。 
我恍然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我说,欣儿,说吧,你想怎样,反正都闹到这地步了,那就直接摊牌好了。 
她又不说话,扭头不看我,用手背蹭脸。 
我说,欣儿,你有委屈你别憋着,说出来,我帮你讨回来。 
她背朝着我,捂住了嘴巴,肩膀轻微颤抖。 
我知道她在哭,我轻轻拍她背。声音温柔了下来,说,欣儿,不怕的,你有我呢,你有我呢,不管你做决定我就陪你走到底。 
欣儿声音哽咽的说,你不是不再管我了么,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么。 
她的声音很模糊,我说,欣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欣儿突然转过了身子大喊,你不是不再管我了么,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么。 
我看着欣儿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说我怎么会不管你啊,傻丫头。 
然后她突然抱住了我的脖子。 
“你不是不再管我了么,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么。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来什么。” 
她就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哇哇大哭,拳头狠狠的捶打在我的后背上,嘴里不停的重复这两句话。 
我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哪。 
这时候抱也不对,不抱也不对。 
“欣儿别哭,我怎么会不管你。” 
除了说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心口却是阵阵的疼。 
相识十年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欣儿哭的这么凶。 
就凭这一点。 
周大奶的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了! 
很快,欣儿就哭累了,但没有撒开抱着我的手,依然是趴在我家肩上。 
我从裤兜摸索出手机,然后找到周开明的电话,给他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周开明是聪明人,他知道如果没事我是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 
所以电话接通了,他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我说,周大处长你在哪。 
他顿了一下,说,在宿舍。 
我说,那你把你老婆电话号码给我一个。 
他语气紧张,老虎你要干什么。 
我说,给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生气了,说你觉得我能给你么,老虎你别乱来。 
我突然笑了,你老婆已经开始乱来了。我早料到你不会给我电话,你当然不会给。所以我是想让你替我跟尊夫人转达一句话。 
他说,什么话。 
我说,你告诉她,让她从今天起,上街就要仔细看路了。 
说完我就挂了。 
欣儿在我耳边轻声的说,老虎,你不要这样,毕竟是我理亏,我名声已经够不好了。 
我说这不光为你,你忘了,她老婆自己都说要跟我没完。是她自己上门找晦气。 
我手里手机突然震了,是周开明的短信。 
看来他清楚我不会接他电话。 
短信有点长,大体意思就是警告我不要乱来,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这是文明社会。 
我冷笑,不去理他。 
我最烦他这一点,给我头上压大道理,自己却婚外情,怎么,这年头婚外情是文明人的标签么? 
我刚要删这条短信,电话却响了。 
我一看,是晓川,猛然想起我们还有约会。于是我立马特歉意的接了电话。 
“你在哪?出事了?”电话那端先开了口,声音不小,居然透着几分焦急。 
“恩,朋友出来点事情。对不起,我今不能找你了。”我道歉。 
“嗨,没事。你人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电话那端舒了一口气。 
“恩,我没事,谢谢你挂念,回头再联系好么,我这边事还没解决完。” 
“恩,好。回头打给我,挂了,拜拜。” 
“拜拜。” 
我挂了手机。 
欣儿也撤回了抱着我脖子的胳膊,坐到了一侧,然后说。 
“我要回家。” 
欣儿说,她要回自己家,而不是周开明给她买的那套房子。 
宝马车快,没用多久我们就到了她家楼下。 
我说,用不用我陪你。 
欣儿没说话,直接就进了楼。 
二嫂推了我一把,说上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建二却拉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对他女人说,你先回车上,我跟老虎有话说。 
二嫂走了,建二递给我一根软中华,然后我们俩一起点上。 
建二吐了一个烟圈说,老虎,你的性子我知道,但这次我希望你能悠着点来。 
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今天你也亲眼看到了欣儿被打。 
建二叹气,唉,刚才欣儿一哭,我就知道,这事要大了。 
我笑,如果我这个老虎精脑子发热掀起了血雨腥风,你这个龙王小太子还能袖手旁观? 
建二也笑了,那废话,到时候我还能不帮你么。 
我说,有你这句话就行,兄弟谢了。 
建二在我胸口捶了一锤,说,操,你跟我说这个,赶紧滚上去吧。最烦你矫情。 
上楼的时候,因为建二的话,我整个胸腔暖暖的。 
我能狂到不把X局局长放在眼里,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我的哥们都不是一般人。 
多了不说,就说建二,马小川,王胖子这三个。 
建二是高干子女,他爹在外省当官。他妈是军大院出身,而建二自己的广告公司的规模在经济繁荣的Y市绝对能排进前十。 
马小川在农行上班,而他爹则在建行当行长,那强大的人际关系与能力自然不言而喻。 
王胖子则无疑是我们之中最有钱的,他一个人垄断了Y市整个旅游业市场的三分之一江山,最近又对外说,准备投资拍连续剧,招惹着一群做明星梦的小姑娘投怀送抱宽衣解带。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高级皮条客,张口就是要姑娘么,保准漂亮。 
想到王胖子那淫棍的模样,我就又笑了。 
来到欣儿家门前,刚要敲门,发现门根本没有关紧,然后我来开了门,走进了屋。 
欣儿坐在客厅地毯上,姿势跟在车上一样,还是抱着膝埋着头。 
我盘腿坐到她正前说,你饿么。 
欣儿不说话。 
我说,哭是很消耗体力的,更何况你还哭得那么卖力。 
我贫嘴逗她笑,可惜无效。 
她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没辙了,我说,你这又是怎么了,你是伤心、还是难受、还是委屈,拜托,你说出来,不管你在想什么,你倒是让我能了解啊。 
欣儿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因为她刚刚哭得很凶,眼圈还是红的把黑色眸子映衬得几分凄楚。 
欣儿说,她是谁。 
我说,她?哪个她。 
欣儿说,刚才给你打电话那个。 
我顿悟,说哦,前几天认识的朋友,是个剑道教练,性格挺好。 
欣儿语气带着一丝幽怨,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去认识新的姑娘。 
我看欣儿开始慢慢打开话匣了,于是我选择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我说,这是我天性,再加上我还是白羊座的。 
欣儿说,那你对她有好感? 
我说,当然。我这么博爱的人。 
欣儿说,是哪种好感。 
我笑,你还不知道我么,就是那种最大众化的好感呗。 
欣儿说,我饿了。 
我说,那咱们出去吃? 
她说,我懒得动。 
我说,那咱们叫外卖。 
她娇嗔,难道你就不能给我做一顿么。 
我说,你故意的吧。 
她说,我知道想吃您虎大少爷亲手做饭的姑娘排队能排到天安门,您整天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哪天不是姑娘要求,而是你主动的为她做了一桌子菜,那就证明你认可了她是女朋友,是不。 
我说,没错,大体就是这意思。 
她说,那想吃你做的饭了,算是我要求的。你给我做不? 
我笑,又矫情啊你,你都开口了,我怎么能说不。 
欣儿也笑了。 
她可算是笑了。 
她说,这还差不多。 
我说,我先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她说,不用看,什么都没有,我很久没回来了。 
我说,哦,那我去超市买。 
欣儿站起来说,等我洗把脸,我跟你一起去。然后进来洗手间。 
大概五分钟之后,欣儿出来了,脸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然后我们下楼去了离小区不远的超市。 
这都开晚上八点了,没想到超市里还有不少人。 
我推了一辆购物车,欣儿走在我身旁,很自然的挽着我一只胳膊。 
欣儿天生丽质,此刻即便是清汤挂面却仍引得超市里男性纷纷转头,目光追随。 
或许是我虚荣心作祟,让我觉得看过来的目光里嫉妒的远比羡慕的多。 
我问欣儿想吃什么,她说想吃水煮鱼跟红烧排骨。 
有了目标,购物就会很快。 
只在超市里转了几个回合,我们的车里就塞满了各种食材与调味品。 
结完帐,我们拎着大袋小袋走出了超市。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右手拎着大袋子,欣儿左手拎着小袋子,而右手仍然挽着我的胳膊。 
周围的居民楼亮起一片片灯光,混着各种声响。 
是谁家的女人在刷碗。 
又是谁家的男人在教子。 
是谁家在剁剁切切正在下厨。 
又是谁家的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夏夜漫漫,家的韵味,随街弥漫。 
很多人在散步,很多人在阔谈。 
灯火阑珊,我跟欣儿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正要赶着回家做饭的小两口。 
快走到欣儿家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我们停下了脚步,她把袋子换到右手,然后从裤兜拿出手机。 
她看了一眼。没有接,直接按了关机。又放回了兜里。 
我们家都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但我知道,那是谁的电话。 
终于到了欣儿家楼下,楼道里有点黑,像是怪兽长着黑黑的大口。 
不过,还好有感应灯。 
欣儿调皮的一跺脚,整个楼道瞬间应声亮了起来。 
然后我跟欣儿同时都吓了一跳。 
因为,一个男人正静静的站在楼道里面。 
看着我们。 
没错。 
是周开明。 
在这之前,我曾反复的想过,如果再让我看到周开明,我一定要上去好好教训教训他。起码也要狠狠吼他一顿。 
但是那一刻我却突然很尴尬,甚至来不及细想周开明为什么会现在这里,我想把胳膊从欣儿的臂弯里抽出来,却被欣儿暗中掐了一下,没抽出。 
三个人,二对一的站着,一对二的看着。谁也没先说话,直到感应灯再次熄灭。 
欣儿先开口了,说周开明你来干什么。 
周开明说,我才弄清楚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你肯定不会回咱们家,所以我就来这等你了。 
欣儿冷冷的说,我要是今晚不回这呢。 
周开明说,我会一直等着,太晚了之后就会给梅姐打电话,如果你不在她家,而你又没有回来,那你最可能就是去了……老虎家。那样的话,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得不承认,这三年的相处没有白费,这个周开明对欣儿的生活习性摸得相当清楚。 
欣儿说,现在你等到我了,知道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让开我们要上楼了。 
周开明想伸手拦下,却还是没有提起手,就那样看着欣儿拉着我的胳膊从他身边走过。 
我们快要走到楼梯了,周开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欣儿,希望你今晚不会忘记你的男朋友目前为止仍是我。” 
欣儿立住了,但没有回头,周处长你还是先解决好与你夫人之间的关系,再提这事吧。 
然后就拉着我继续走。 
周开明说,等下,我还有句话。老虎,我爸想见你。 
我先是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周老爷从村里进城了,然后想想这事不对,转过头问,你哪个爸。 
周开明面色尴尬,说,我岳父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欣儿抢了我一句说,周开明其实你就是为了来说这事的吧,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见不见这得由老虎决定。 
然后就使劲拽着我往楼上走。 
让任何一个男人眼整整的看着情人在自己面前拉着别的男人上楼,都会是痛苦的。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我突然有些同情周开明,虽然我跟欣儿根本不会发生什么。 
晚上,我还是精心的给欣儿做了水煮鱼跟红烧排骨。 
但那顿饭吃的却并不开心。 
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了,欣儿开始收拾碗筷。抹桌子的时候她问我。 
“你会去见他岳父么?” 
“会,当然会去。” 
我点头。 
通常,主动提出见面的一方,往往都会偏向于妥协,这就说明对方底气不足或者有什么软肋。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 
快十一点的时候,我离开了欣儿家。 
下楼之后,我直接给周开明打电话,电话嘟嘟了两声就接通了。 
他果然没睡。 
我说,周处长,安排一下吧。我可以跟你岳父大人见一面。 
周开明说,听海楼总店,三楼锦江厅,晚上九点。 
我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岳父做好了两手准备,还是吃定了我会答应见他。 
我说,我知道了,那明天见。 
随手挂了电话。 
打上车,直通老刀酒吧,在车里我发出了召唤令。 
等我到的时候,该到的也都到齐了。 
扯了一会,然后我就把周开明他岳父要见我的事说了出来,问问众人我是否要需要准备点什么。 
众人的态度很一致,说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坦然的去行了。 
我说,还得让小川帮我一个忙。 
马小川说,什么忙,随便说。 
我说,你明天得送我去,听海总店太他妈远了,打车忒贵,不划算。 
马小川没好气的说,你给我滚。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在屋子里做了做运动。 
刷牙的时候,突然想到是不是该给雷鹏哥通下气。 
除了卫生间,我犹豫了几秒,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听,想必雷鹏哥还在睡觉,正当我要挂机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雷鹏哥磁性的声音响起,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花了大概十分钟,我就把欣儿跟周开明之间的事给雷鹏哥说了一遍,然后说到今天要跟X局局长见面的事。 
我说完了之后,雷鹏哥沉默了几秒,说了三个字。 
至于吗? 
我没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我咬了咬牙说,十年的交情,至于。 
雷鹏哥却笑了,说,都这么大了,还跟高中那会一样血气方刚啊。真该找个女人好好软化你了。哪天我给你介绍个。 
我说,别介,哥啊您什么时候也干起红娘的买卖了,那都是老娘们的专长啊。我的个人问题自己解决。 
雷鹏哥说,你小子别给我耍贫嘴。 
然后又换回正经的腔调,说去吧去吧,他不能拿你怎样的,但是你要记住克制自己,别冲动。 
我嗯了一声,然后聊了些家常便挂了电话。 
下午在家找出《教父》的片子,打算重温,结果越看心情而反烦躁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六点多,肚子饿了。 
想整点吃的,但一想到晚上局长大人摆席,就克制住了,找了一个武打片子继续看。 
笑到了八点,换了一身黑,然后出门。 
打上车,到了听海楼的时候八点五十五。 
走进饭店,旗袍衩到大腿的服务员迎上,问我是否有订桌。 
我说,三楼,锦江。 
服务员立马从八分热情变成十分热情,说请随我来。 
这种见面,如果你提前到,有点伤自己的威风。 
但如果你迟到,又显得你太摆架子,装逼。 
所以最好,就是卡在准点上。 
走到包厢门前我掏出手机一看,八点五十九。 
服务员敲门,里面响起一声,进来。 
服务员推开门,我双手插兜迈入。 
裤兜传来轻微的响声,是手机整点报时。 
九点整。 
偌大的屋子,精致的装潢。 
偌大的圆桌,摆二十张椅子绰绰有余。 
但只有一个老人,坐在正面对门的中心位置。 
服务员知趣的没有进来,轻声关门离开。我大大方方的拉开与老人正对的椅子坐下。 
我往桌面上一瞅,呦,够正式的。 
十二菜宴,浇汁龙虾坐中,海参鲍鱼环绕。 
周开明的岳父大人开口说话了,嗓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XX,我早就听说过你,今天一见面,果然是年轻才俊。” 
我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我都放话说要收拾她亲生闺女了,他居然沉得住气跟我说客套话。 
我笑了,掏出Zippo在手心打转,“您夸过头了,跟您一比,我算的了什么,您可当真宝刀未老,轻松就把周开明那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局长大人不接我这话茬,说,今天我请你来,是因为什么,你我心里都明白。我开门见山,说吧,怎么样这事你才能算完。 
我抬起筷子夹了一龙虾塞嘴里,说,简单,让你闺女给我朋友磕头道歉,然后跟周开明离婚。 
局长大人脸一下黑了,说XX你说话不要太狂妄,我主动请你来已经相当给你面子了。 
我看向他,说我能来,也是相当给您面子了。 
局长大人说,XX我们各退一步,周开明养情人的事我不再过问,你也不要再打我女儿的主意,不过这个婚是铁定不能离。 
我说,老人家,现在世道变了,年轻人的生活就让年轻人自己做主,您别再拦着了。再说您费这么大劲拦着他俩离婚,可谁也没记您的好啊。 
局长大人说,这铁定不行,我答应过我过世的老伴,一会要让我们闺女生活幸福。 
得,这么快搬出苦肉计了。 
见招拆招。 
我说,您不让他俩离婚才是你女儿的不幸,周开明不爱她。 
局长大人说,我知道,但是如果离婚了,我女儿还能嫁给谁。 
的确,这一点是够让他们家头疼的了。 
不过刚开场就说到这了,是不是底牌开的有点早。 
我本来想说,就让你闺女独守空房吧,就她那样终身不孕的嫁给谁都是祸害。 
但这话也太恶毒了,面对一个父亲,我说不出口。 
我点上一支烟,说那只能怪周开明,谁让他招惹我朋友了,他不离婚让我朋友怎么办,一直背着小三的骂名? 
局长大人说,就算她跟周开明结婚了,她也还是一个抢别人老公、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这名声更恶劣。 
我说,结了婚,那起码算是个成功的小三,总比失败的小三强,不用整天以泪洗面。再说这个爱情又不讲究先来后到,我们这代人中装逼的人形容说,爱情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我赞同,爱情其实跟别的没什么两样,谁有手段谁胜利。 
唉,最后两句我怎么说的那么违心。 
局长大人似乎是很难接受我这种腔调,于是气场很足的强转了话题,说,听说,你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吐了一口烟圈,很圆,说,那要看您怎么理解了。 
局长大人说,我知道你是觉得X局没能量,不像公共安全局、检察院、税务局有钳制你的手段所以你才敢我这个局长面前狂妄。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 
局长大人继续说,就算你再怎么看不上X局,但我好歹也是国家正规干部,在整个Y市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而你! 
老人话语突然锐利了起来,如果你不靠着雷鹏,你能有今天这地位。没有雷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了,他雷鹏能在Y市只手遮天! 
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你把中国当成什么地方了! 
我气血上涌,握紧了拳头,但却说不出话来。我很清楚他说到只是片面,但是我就是找不到话来反驳。 
局长的官威仿佛在刚才那一瞬间全部都展现了出来。 
局长大人挺直了身体,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说,你有雷鹏挺着,而且我知道公共安全局的X局长跟你私交颇好,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他们只是你的盾,却不是你的枪,你给他们当枪还差不多。我无缘无故的是无法把你怎么样,但你主动来碰我下试试。他们不会没脑子的帮你来跟一个我这个级别的国家干部做对,更何况整个事情的起因只是一个女人,跟他们没有丝毫的利益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你我斗起来,他们也只不过是两张你保命用的护身符而已。你调不动这两股力量,你靠什么跟我斗,你还没到那个量级! 
我瞪圆了本就不大的眼睛,拳头握得更紧了,怒视他。 
心里喊回头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老虎自己手下的力量。 
老人把我的表情看在眼里说,怎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上存了有点能量,我不妨告诉你,我一把老骨头了,你就是随便上街花两百找小混混就能把我这个老头揍得半死。但你想过后果没有,你这不是得罪了我,而是挑战了整个政府的威严。绝对会判你极重的刑,到时候就算雷鹏有手段保你没事,但你也绝不可能再在Y市混下去了。 
我无话可说。 
我真的无话可说。 
周开明岳父的话,句句砍在要害上,已经有点让我难以招架了。 
老人吸了一口烟,老夫参过军,打过仗,又在官场博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在中国最动荡的那几年我都挺过来了,我会怕你?你在我眼中还嫩的很呢。 
老人说,老夫今天不妨再给你好好上一课,中国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张网,在官场上更是。X局在你眼中像是个软柿子,但你不知道X局明里私下跟多少官员之间有着利益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肯定懂。你碰了我,就是挡了他们的财路,你想谁会帮你,又有谁肯帮你。你铺人脉投入的那些钱,根本就是小钱。 
我慢慢冷静了下来,琢磨着老人的话,嘴角越发的苦涩起来。 
老人说,道理我都跟你讲清楚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分寸。 
说完他突然有些疲倦,像是力气都在刚才用完了一样。说,还是最开始说的,你我都各退一步,XX你还年轻,还是讲究义气的时候,但这个年代,单单讲义气,是很愚蠢的。 
年轻人,你有魄力,说不定这件事过后,你我也就算是认识了,多一条门路在这个年代就是多一条生路。为一口气斗的你死我活的,那是最愚蠢的。相安无事,共同发财,这就是和谐。 
我的话你懂么? 
我的心理一下子纠结成了一个混乱的漩涡,我突然有些敬佩这个老人了,但是我又不喜欢被人压制的感觉。明明有些地方让我觉得不对劲。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我还差太多。 
我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而且是被算计的死死的。 
但我突然想到,既然如此,他何必主动找我谈。 
我说,既然您清楚我根本不能把您怎么样,那您还主动找我出来谈。 
老人说,我除了是局长,我还是一个父亲啊。 
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句话啊。 
如果他不把局长跟父亲两个称呼并列。 
我还真让这老狐狸给忽悠过去了。 
再次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总结这一晚上局长大人的话语。 
先上软的,看无效就整硬的。 
硬的上完,继续用软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苦肉计,杀威棒,动用上了。 
无非就是想让我放弃。 
而他想保护的是什么,面上说的是女儿,但更多的还有他的乌纱帽。 
他怕的就是我铤而走险。或许事后我会吃不了兜着走,但稍微一牵扯,肯定会曝光他的某些秘密,我就不信他当局长这么多年会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到时候,我有雷鹏哥保着,他老人家又有谁护着呢? 
我思路越发的清晰起来,心也跟着变狠变硬了,看着这个老人虚伪的嘴脸,我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下去。 
我站了起来说,谢了局长大人的忠告,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走了。 
局长大人说,你能回去考虑,那咱今晚就没白谈。XX你走吧,希望你能考虑出一个好的结果,我是真想结交一下你这个年轻人,现在像你这么有能力的年轻人不多了。 
我冷笑,局长大人您客气了。 
然后我开来门要走,却发现周开明跟他老婆却站在门口。 
这着实让我很意外,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担心我能对一个老人行凶不成。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真的那样,就他两个人站在这又有什么用。 
我突然开门,也吓了周大奶一下,看着她慌乱的表情,我心中突然燃起一个邪恶的念头。 
啪! 
脆响! 
我右手突然一个耳光抽在周大奶的脸上,一巴掌抽的让她向左一个跄踉。 
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不仅周大奶懵了,全场所有听见的看见的都懵了。 
可这只是刚开始。 
我迅速垫步迈上,抢在周大奶站稳之前,左手上扬,一个耳光又把周大奶的脸抽了回去。 
接着又是一记右耳光,然后继续换左手抽。 
右一耳光,左一耳光。 
右一耳光,左一耳光。 
右一耳光,左一耳光。 
我动作极快,往前连蹭了五小步,十个耳光一气呵成,而周大奶已经哭喊的不成人样了。 
然后我右臂卯足了劲,右手甩出,掌风骤起,一掌把周大奶整个人扇翻在地。 
我冷冷的说,我不知道那天你打了欣儿几巴掌,但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你打她一巴掌,我会加十倍的还给你。 
周大奶肯定是从小到大从没有遭到这种待遇,躺在地上捂着脸,看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复杂的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描述了。 
周开明没有冲过来跟我拼命而只是去扶他老婆。 
我转头看向屋里那张皱纹满满头发花白的震怒面孔说。 
“这下,您有理由收拾我了,不过,正像您自己说的,我是没法动您,但同样,你要靠什么来动我呢?” 
说完,我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仰头阔步的走了。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老刀酒吧跟大伙绘声绘色描述我怎么让周大奶难堪的,走进来了两个熟识的警察。 
其中那个高个说,虎哥你的跟我回局里走一趟。 
马小川上前递烟,点上,问,我们家老虎犯什么事了,还劳烦德哥您大驾亲自来提人。 
德哥两指夹着烟,笑着说,小事,不过我怕我不来,请不动虎哥。 
我说,德哥说笑了,我一向是积极配合警方的。 
王胖子说,那咱们一起去看看。 
我给他们打眼色,说放心,肯定没事。 
然后我跟着德哥他们上了警车。 
回到警局,给我做笔录的是个比较年轻的小警察,他给我上烟,说虎哥有日子没看到你了,不过你这次这事闹的,还真搞笑。 
我笑骂,去去去,虎哥都陷局里了,还跟我开玩笑。 
德哥接完水捧着茶杯回来,正好听见我这话,从背后往我腿上轻轻撩了一脚,说你少贫嘴,你知道这就是走一个过场。 
我心里笑。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 
周开明他岳父只是碍于面子,必须做做样子,他是不敢真动我的。他跟周开明一样,根本舍不得头上那顶乌纱帽。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小警察说,虎哥笔录做好了,你看没问题就签个字。 
我拿起来一瞅,笑了,这整个就是一篇简短的肥皂类小说。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哪哪哪碰到了周大奶,然后因为小事,发生口角,因为周大奶嘴利,所以我很不男人的大大出手…… 
我边签字边说,你这文笔行啊,让你坐局里办公室真是委屈了。 
小警察说,不委屈,不委屈。对了虎哥,还有五千的罚款。 
我说,靠,五千,打耳光而已,用不用这么多。 
我倒不是心疼五千块,只是我觉得周大奶她不值。 
德哥在一旁玩蜘蛛纸牌说,五千平这事你就偷笑吧。人家差你这五千?讨面子而已,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 
我笑了,说,是是是,我马上让人送来。然后给马小川他们打电话。 
德哥拿起办公室电话,说X局让你做完笔录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刚开口,就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狂骂。 
训了我小二十分钟,X局说,小虎子,这事就算这么过了,别再找人家麻烦。最近上面要有些大动作,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你千万别再给我捅什么娄子。 
我说,知道了,改日去陪您老下棋。 
挂了电话,马小川也就赶到了,交了钱又跟德哥他们扯了会蛋,就开车顺路把德哥送回了家,然后我跟马小川回到了老刀酒吧。 
王胖子说,还是虎哥腕子粗啊,进局子跟进自己后花园似的,刚去不一会说回来就回来了。 
我说,你少给老子整废话,五千大洋,你赶紧给老子报销了。 
王胖子说,少来,又不是我爽了,你自己兜着吧。 
午夜过半,马小川把我送回了家。 
我打开车门说,来跟哥哥上楼来拿钱。 
他说,滚吧,哥差你那两毛钱,算是给你买糖吃了。然后踩着油门走了。 
上了楼开了门,我在想是否该跟欣儿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那晚从欣儿家出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周开明跟她说没说这事。 
想着想着,酒劲上头,我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晌午,抓过手机一看。有三条未读短信,其中两条是王胖子发的黄色段子,剩下一条是建二转的王胖子的黄段子。 
看到仍然没有欣儿的消息,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沮丧与惆怅。 
我这是为了谁跑前跑后啊。 
她不给打电话,我肯定也不会给她打电话,我像是赌气般做出这个决定。 
可上网才上到了下午5,6点钟,我就沉不出气了,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然后抓起手机给她打了过去。 
甜美的声音传来:您好,您拨打的手机已停机。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先是给梅姐去了一个电话,问欣儿是否有联系她。 
梅姐说没有。 
然后我又给平时与欣儿交好的女性朋友打电话,结果答案都是否定的。 
这让我有点慌张,换了衣服就打车去了欣儿家。 
上了楼,急促的敲门。 
屋里传来欣儿的声音,谁呀。 
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我说,是我。 
门开了,某后面欣儿穿着睡衣,头发蓬乱。 
她说你先坐,然后就冲进来卫生间。 
一会出来的时候,她脸也洗了,头发也梳整齐了。 
我半开玩笑说,你怎么会事,哥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为你打抱不平,而你呢,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没电话就没电话吧,你好歹给我来个短信。没电话没短信也就罢了,你可好,直接整停机了。 
欣儿说,我错了,我错了,手机没话费了,这几天我都没出门。我可担心了,你是我的英雄去跟恶势力做斗争。 
看来欣儿心情还算不错,于是我心情也好了起来,说你这几天都没出门,你吃什么。 
她说,点外卖呗。 
我说,停机了之后你怎么办的。 
她说,我老可怜了,就泡面。 
我说,走,哥领你出去吃好的。 
她说,不用了,开明一会就买吃的回来了。 
我突然有种坐凌霄飞车的感觉,说,这又是个怎么回事。 
欣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们昨晚和好了。 
昨晚?那不就是我刚刚打完周大奶的第二天晚上么。 
这事态变化之快有点让我反应不过来。 
我说,你知不知道前天晚上我给了周大奶十一个耳光。 
欣儿说,我知道,我特别感动。听开明说这事的时候,我心里瞬间舒畅了好多。不过,老虎你以后不要总用暴力解决问题啊,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她好歹也是个女人。 
我一听这话火大了说,他又使了什么招数,又让你这个傻丫头上当了。 
欣儿说,其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开明对我的感情,之前只不过是他放不下事业罢了。 
我说,周开明能离婚了? 
欣儿说,能,开明这次是下了保证的。 
我气得都笑了,说事到如今了,你还信他。 
欣儿说,信,这次我信。 
我说,他拿什么作保证,官字两张口,做个保证就像随口说说这么简单。 
欣儿摇摇头,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这次肯定是认真的,这次……开明他割腕了。 
我惊了! 
割腕? 
我靠,我没有听错吧。 
我说,割腕?大男人割腕? 
欣儿点头,说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在我面前割,我也不信。 
我一下子对周开明另眼相看了,这行为也太奔放了。 
不管是猛男还是铁汉我都认识不少,什么伤我没见过,但从没有听说过男人敢割腕的。 
为什么? 
因为手腕的筋络太多了,稍微割得不是地方,手可能就废了。 
有多少人是靠手上的功夫吃饭的啊,谁敢闲着没事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我说,他用什么割的。 
欣儿说,弹簧刀。 
我说,周开明绝对绝对是在他岳父家受到什么大刺激了。 
欣儿点头,说没错,唉,我说出来不好,你还是一会自己问开明吧。 
我站起来说,我不想见他,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欣儿说,老虎你别这样,我不想看到你跟开明闹得这么僵。全当为了我好么,不要太难为他。 
我心里突然变得冰凉一片,欣儿啊欣儿,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你丝毫没担心过我会不会被周开明的岳父报复,现在你还开口让我别难为周开明。可你也不想想,我就是难为他又是因为谁。 
我说,我知道分寸的,先走了。 
欣儿说,你别走嘛,借着今天你跟开明好好谈谈。 
我拒绝,欣儿硬拽我胳膊不让我走,还不停的跟我说,老虎今天就是缓和的最好时机。 
这拖来拖去,就又过了几分钟。 
居然还真把周开明给等回来了。 
门开了,周开明拎着装满食物的塑料袋进来了。 
看到我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摆出热情的笑容并以一副男主人的口吻说,老虎你来了啊,赶紧坐,站着干什么啊。 
然后对欣儿说。 
老婆,你怎么也不给老虎倒杯水。 
欣儿说,讨厌,谁是你老婆。但还真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靠,她给我倒水? 
我都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在欣儿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还用她给我倒?! 
欣儿递杯子给我,我不接,我甚至想一巴掌打翻它。 
欣儿也没说多说什么,直接放在了茶几上。 
周开明说,老虎你吃晚饭了吗?要是没吃,留下来一起吃吧,让你也试试我的手艺。 
欣儿说,就是留下来一起吃吧,开明做饭很好吃的。 
我没回答,就盯着周开明的手腕看,发现他的左手腕绑着绷带。 
我说,周处长你手腕受伤了? 
他说,是小伤。 
我明知故问,怎么伤的? 
周开明看向欣儿说,为了证明我对欣儿的真心。 
我说,大男人割腕啊,您可真有勇气跟创意。 
他说,只要欣儿理解我,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说,听说,你下了决心要离婚。 
周开明眼镜后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说,老虎,这事我还真要好好谢谢你。 
我不悦,说别扯虚的说重点。 
周开明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那个疼女儿的岳父大人当众又给了我两个大耳光,骂我不是男人,没有去跟你拼命。这让我又气又好笑,我根本不爱他的女儿了,更何况我要离婚是他们一直不让。不过这还没完,回到了家,那个婆娘的委屈无处发泄,居然也开始打我耳光,并说这一切都是我让了她蒙了羞,更可气的是她爸就站在边上看着这个泼妇打我耳光,仿佛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他们家把我当什么了,我也是有男人尊严的,我终于忍不了一把推倒那个婆娘,摔门走了,在宿舍想了一天一夜,决定豁出去了,这个婚一定要离。昨晚我来找欣儿,越看着她越觉得她是那么好,而我是那么的不是东西,我真是太对不起欣儿了,为了证明我离婚的决心,我掏出刀在手腕上狠狠抹了一刀。 
我冷笑,没想到周处长现在也是随身带刀的人了。 
周开明说,昨晚买的,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个再怎么证明自己对欣儿的心。 
我说,周处长,真是下心思啊。 
我算是服了周开明了,电视剧里的招式都拿的出手,八成还说了些,你不原谅我就不止血。以逼欣儿妥协。 
欣儿是个心善的姑娘,一见血肯定就慌了神。也没管这周开明割的深不深,是不是做戏。 
我特想揭开周开明腕上的绷带看看,但一想算了。不管做戏也好,真情也罢,只要这次他能离婚,那就是对欣儿好,如果离不成,哼,到时候收拾他。 
周开明说,不管怎么说,真的要谢谢你,我能下这个狠心,真的有你很大的功劳。 
欣儿看着我,眼里也饱含感激。 
我说看了一眼欣儿说,呵呵,我这还不是为了我跟欣儿十年的交情。 
周开明说,是啊,欣儿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她的福气啊,老虎你先坐,让欣儿陪你聊天,我去做饭,今晚好好吃一顿。 
我说,不了。其实晚上我跟晓川还有约。 
周开明说,马小川也是个够意思的哥们,你们兄弟几个各个都是好样的。 
欣儿看了一眼他,说你去做饭吧,老虎说的不是马小川。 
然后对我说,那你走吧。不留你了,留不住。 
我扯出一个微笑,你们好好过,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然后开门,下楼,还真给晓川去了电话,约了她出来。 
过来几天,还是在老刀的酒吧。 
我、晓川、马小川、建二、老四以及他们媳妇在玩骰子。 
欣儿一身青春靓丽的打扮走了过来。 
最先看见的是马小川,他吹了个口哨说,美女!美女!哥哥好想你。 
欣儿笑说,可惜我不想你啊。 
马小川说,啊,太伤我心了。然后扎进旁边女人的怀里说,老婆还是你好,安慰安慰我。 
他女人笑,拍打着他说,死开死开,这时候想起老娘来了。 
众人哄笑,建二说,大美女今怎么有空来找我们了。周大处长呢? 
欣儿朝着我走来说,还不是去忙局里的那点破事了,本姑娘在家呆烦了,知道你们都猫在这,就过来了。 
她推开建二,说你往那边一点,然后坐我跟建二中间,对我说,老虎你今带的姑娘面生的很,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我说,这就是晓川。 
欣儿伸过手去,说你好,我是欣儿,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一个姑娘的名字能从老虎嘴里蹦出来两次很不容易。 
晓川大方的握住欣儿的手说,你好,看来你跟老虎很熟的,呵呵我跟他认识还不是很久。 
欣儿横了我一眼,说嗯,是蛮久了,一转眼十年了。 
晓川说,真好,真羡慕你们这样的朋友,一份友情坚持到了十年。男女之间的纯友情是很难维持的。 
建二说,都打住,啥也不用多说了,为了友情咱们干杯。 
欣儿说,没错,为了友情。然后狠狠的瞪着我,也不知道端起了谁的杯子一饮到底。 
晚上我们玩的很高兴,几分钟的时间,欣儿就跟晓川亲的像俩姐妹了,两个人把我推到了一边咬耳朵。 
午夜过了以后,欣儿看了眼手机说,开明叫我回家了。我要走了。 
我说,那咱们今就散了吧。 
到了停车场,马小川说,欣儿,我送你回去,你现在住哪个家? 
欣儿说,不用麻烦,我开车来的。 
她掏出车钥匙一按,一辆红色的轿车,响了。 
马小川他女人说,呀,红色思域,最适合女孩子开了,小川,我也想要。 
我说,呦,买新车了,怎么也不通知哥们几个一声。 
欣儿说,才买两天呢,今这不是就开来给大家展展嘛。 
我说,这是周开明送你的赔罪礼物么,真大方。 
欣儿说,瞎说什么,这将是我们结婚以后的私家车。 
然后看向晓川说,老虎你跟晓川是回你家还是去哪,上来我送你们去。 
晓川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好。 
马小川说,别啊,大家都是朋友,除了欣儿这还有两台车呢,你挑一个。 
我说,挑什么挑,我打车送她回去。 
建二说,那敢情好,然后半开玩笑的说,川姐,今晚就靠您了,一口气把我们虎哥拿下。 
一向开朗大方的晓川脸一下红了起来。 
欣儿打开车门,说,我不能陪你们扯个没完,开明在家该等着急了。 
我说,那就都散了,散了。 
打上车,我送了晓川回家,在她楼下我说建二他们说话就是这样的,关系越好越没有正经,你别往心里去,上去吧,祝你有个好梦。 
晓川说,我不会介意啊,有这么一群朋友真好玩,那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我说知道了,然后走出来她家小区,打车回家。 
回到家,脱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里有条未读短信。 
欣儿的。 
“祝你们在一起能幸福。” 
那晚欣儿的短信,我并没有回复。 
对于我跟晓川的关系,我不想跟欣儿多解释什么,虽然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八月就这样高起高落的溜走了,随着气温达到了最高值,九月来临。 
九月刚开始,就出来一档子大事,马小川跟同事外面潇洒的时候,被人捅了。不过庆幸的是,捅的不是很严重。 
马小川的爸爸很生气,我们哥们几个也很愤怒,满城市的找那伙人,找到了之后先是狠狠的揍了个半死,然后扔到了警局,判了刑。 
在马小川住院的时候,欣儿跟周开明都来探望了,整个九月也就那段时间见过欣儿。 
我跟晓川的关系,就像跟别的姑娘一样,丝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晓川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害她。 
感情上平平淡淡,生意上忙忙碌碌。九月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去了。 
接着就到了十月,吃螃蟹的季节。 
十月,是我朋友们生日密集的一个月。所以我天秤座的朋友特别多。 
在当月第三次喝过朋友的庆生酒之后。 
我接到了欣儿的电话,她口气认真的告诉我她要离开周开明。 
我们约在上岛咖啡见面,谈了一会,还没谈到具体原因,周开明就找到了。 
周开明想拉走欣儿,但被我拦住了。他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所以没敢太多纠缠就走了。 
周开明被我逼走之后,我把欣儿送到了梅姐家,晚上一起吃了个便饭,然后我独自一人去了老刀的酒吧。 
正跟王胖子等人商量带欣儿出去散心的旅游路线的时候,建二看到了周开明。 
我对周开明突然出现在老刀酒吧有些好奇。 
于是我向他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买醉呢?”我拍在他肩膀。 
他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说。 
“我在等你。” 
我说,你等我干嘛,我又没要求你离婚娶我。 
周开明说,老虎,这次你要帮我。 
我说,周开明你还要脸么,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你觉得我能帮你么。 
他说,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但是这事除了你谁也帮不了我。这中间有误会。 
我说,我对这个没兴趣,欣儿跟你分手了,我认为这是好事。周处长,我就不打扰你喝酒了。 
然后对酒保说,他喝多少都记我账上。 
说完我转身就走。 
背后却传来周开明的一声大吼,我是真的爱欣儿的。 
他不说这个爱字还好,他一说我瞬间火大了。 
我转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你今晚是不是不想走出这道门了。 
马小川他们纷纷赶了过来,把我拉开说,老虎你别激动,别在这动手,这好歹也是老刀的酒吧,别在这给他闹事影响他生意。 
我手指向周开明说,你立马给我滚,以后都不要在这出现。 
周开明被我松开领子咳了几声,然后说,老虎今天就算你再把打进医院,我也要说。 
我火大,说你这是自己找死。 
当我想揍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拦得住我。 
我甩开众人拦着我的手,一拳揍在他脸上,接着一腿踹在他肚子上,周开明整个人倒地,划出去了几米。 
周开明顽强的撑地站了起来,用手背蹭去嘴角的血,说老虎你打,使劲打,打到你痛快为止,我鼻子在你拳下断过一次,就不怕断第二次。 
众人看周开明难得这么男人,于是决定给他个机会。 
马小川上前说,周处长,您这又是何苦呢,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开明走到我面前,看我没有再给他第二拳,于是就开始述说起来。 
那又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故事。 
一句话,权利真的会让人迷失。 
本来周开明好不容易坚定了要离婚的事,就因为一个马上要转正的机会动摇了。 
周开明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被选拔上。而他的岳父则更是知道。于是,他的岳父则在这时候对周开明开了一个条件,如果答应,那么他就全力支持周开明转正。 
那是一个荒唐的条件,听周开明说出来的时候,全场人包括我在内都惊讶了。感慨这个生活也太无奇不有了。 
如果不是周开明自己说出来,我觉得这辈子都只可能从电视上见识这回事了。 
那是一份生子协议。中心内容就是,只要欣儿给周开明生了孩子,然后周开明就要跟欣儿断绝关系,给欣儿一大笔钱,让她滚蛋。 
他的岳父一直认为,周开明之所以要跟他女儿离婚,其重中之重的原因就是他女儿不能给周开明生个一男半女,而周开明是想找一个能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罢了,至于这个女人是谁则无关紧要。 
而另一边,周大奶也没有闲着,把周开明找情人要离婚的事抖给了他父母。周开明的老父老母整天在电话里痛骂周开明的忘恩负义。 
在转正的诱惑,父母的训斥的压力下,周开明踌躇了。 
这一踌躇就给了周大奶机会。 
昨天夜里,周大奶冲到了周开明跟欣儿的家,先是把生子协议拿了出来告诉欣儿说周开明肯定会签的,而周开明一把夺过撕烂了,然后周大奶突然情绪剧变痛哭流涕说她离不开周开明,说她是真的爱他,她求欣儿放手,说她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实在是在折腾不动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不要了,就求欣儿能把周开明还给她,说着说着就给欣儿跪下了。欣儿哪见过这个阵势,居然当场答应了,接着就跑了出去,周开明要追却被周大奶苦苦抱住了大腿。 
周开明第二天打电话,欣儿不接,去梅姐家也找不到,问欣儿别的朋友也都没有答案,他知道她肯定会找我,于是直接跑到我家敲门,而我不在,他没辙了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到欣儿平时常去各个场所去找,然后还居然真让他找到了。于是就有了下午那一幕。 
我说,既然你这么着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苦笑,就是打了你又会接吗? 
我说,就算你有各种理由,你觉得我会什么帮你吗。 
他说,不会。 
我说,既然知道,你还来。 
他说,但除了找你,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 
我冷笑,说你想让我怎样,难道劝欣儿同意你签那份狗屁协议,然后继续呆在你身边,直到给你生个孩子? 
他说,我不会签那份协议的,我只想找欣儿好好谈谈。 
我说,有什么好谈的,今下午欣儿什么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她也累了,她想放手了,所以你也就趁早放了吧。 
他说,我做不到。我是真的爱欣儿的。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活到现在最快乐的日子。 
马小川说,周处长你这就有点自私了,你是觉得快乐,可你想过欣儿是否也快乐? 
他说,欣儿也是爱我的,她说她要嫁给我的。 
我说,就算说过,但那也是过去了。你走吧,这忙我是不会帮你的。 
周开明情绪激动起来,说老虎我求求你,你帮帮我这一次,只要你帮我劝欣儿回来,不,只要帮我劝欣儿能跟我谈谈,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说,哥一不缺朋友,而不缺钱,我能用到你干什么。 
周开明上来抓住我的手说,虎哥,虎哥我知道你恨我,你讨厌我,你打我,尽力打我,打到你满意为止。只要你肯帮我这次。 
我甩开他的手说,你给我滚开,难道你还想在我面前割腕不成。 
马小川说,老虎,你就给欣儿去个电话吧,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周开明这个可怜的样子的确也让我很心烦,巴不得早点打发他走。 
于是我拿出来电话,打给了欣儿。 
欣儿很快就接了,说,干嘛?想我了?还是看我有没有自杀? 
我说都不是,周开明死活非要见你,在老刀的酒吧里耍疯呢。 
欣儿说,我现在不想见他,十分不想。已经说清楚了,还见什么。 
我说,但他死活不走啊。难道我又要送他进次医院。 
欣儿喊,别,别那样,把电话给他,让我跟他说。 
我皱眉,但还是把电话递给了周开明。 
周开明赶紧接过,然后说飞快的说,欣儿你听我解释,我已近跟我老婆他们家……哦,知道了。 
很显然,欣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打断了周开明的话,而且是让周开明安心的话。 
周开明把手机递给我说,老虎欣儿还有话对你说,我先走了。然后他突然很郑重的说了一句,虎哥,谢谢你。然后就直接离开了酒吧。 
我把电话放回耳边,说欣儿你跟他说什么了,他那么老实就走了。 
欣儿说,我说自己想冷静一下,两天后联系他见面谈,如果他现在不走,那么以后都不用在见面了。 
我说,还是你说的话好使啊。 
欣儿说,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我说,是啊。没什么事,就挂了,再待一会我就回家。 
欣儿突然说,老虎,你明天早点来陪我好吗? 
我说,好,中午之间我肯定就过去了。 
欣儿语气开心的说,恩,那我等你。晚安。 
挂了欣儿电话,我们回到座位继续喝。 
散场的时候,王胖子一把搂过我肩膀说,老虎你这次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你不应该再让欣儿伤心了。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胖子叹气说,你真是个混蛋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然后一把推开我,搂着小姑娘开车走了。 
不是知道是因为晚上喝多了,还是平时赖床惯了,等我去梅姐家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欣儿不高兴,说你是来蹭午饭的吗? 
我说,没这个意思,不过梅姐的手艺好,还真让我吃不腻啊。 
梅姐说,那你也找个厨艺好的女人呗。 
我说,这年头小姑娘有几个会做饭的,自己不饿死就不错了。 
欣儿用沙发抱垫扔我,说不会做饭怎么啦,不会做饭就没人要啦? 
我说,当然不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有的是人抢。 
欣儿笑,说这还差不多。 
然后问我说,王胖子有没有说什么好玩的旅游路线? 
我说,你不是不想出去旅游嘛。 
她说,本姑娘改注意了不行?反正你领我去,白去白不去。 
我说,这倒也是,这么久了,咱俩还真没一起去外地玩过。路线王胖子倒是说了一条,是神农架到成都到重庆。 
欣儿说,除了这条没有别的了? 
我说,王胖子没说别的。怎么你不喜欢? 
欣儿往我胳膊上拧了一把,说死老虎,你这是陪我出去散心,还是自己出去花心啊,谁不知道你惦记四川妹子好久了。 
我装疼说,你轻点,你真冤枉我了。 
这时我电话响了,是一个姑娘。 
我接了,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她无聊想我了,问我能不能来找我玩。 
我说我朋友出了点事,抽不开身。姑娘说,那白天不行晚上也行,她可以等。 
我说这事一时半刻收不了尾。姑娘意兴阑珊的说那好吧,你忙吧,不忙的时候再找我。 
我说了句好的。然后挂了电话,跟欣儿说,咱们继续说,那你想去哪玩? 
欣儿说,我没想法,我现在就想看电视。 
我说,那就看呗。 
过来一会,我说咱看电视能不能把着一个台看啊,你换频道换着的这么快也不怕把人家梅姐的遥控器按坏了。 
欣儿没好气的说,我爱意,你管得着么。 
我说,我是无所谓啊,但你也得照顾下梅姐想看的节目。 
梅姐笑,说欣儿你随便,姐惯着你。 
欣儿撒娇说,还是梅姐好。 
看了一会,梅姐说你们看吧,我去做饭。 
欣儿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说,梅姐我帮你,顺便学两手。便跟着梅姐进了厨房。 
我坐在沙发上没事干,换了几个频道,发现不是假新闻就是烂广告。觉得十分无聊,便拿起手机给大家发短信,顺便调戏几个姑娘。 
梅姐厨艺高超,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但很明显我刚才短信发多了,一时还有些忙不过来。 
欣儿说,忙着跟谁调情呢,饭都不吃啦。 
然后跑到沙发后面看我短信。 
那正好是一个姑娘转发给我的黄段子,很隐晦但的确好笑。 
我刚笑了笑,手机就被欣儿一把夺去了,说,都发上黄色笑话了,还说不是调情。 
我笑着说,你还给我。就是一笑话。 
欣儿说,老虎你就别装着了,能给你发这种笑话的姑娘其中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的姑娘都开放的很呢,这是谁呀,怎么也不见你拉出来看看。 
我说,你别这么说话,这是个好姑娘。 
欣儿不高兴了,说呦,我说什么了你就护上了。 
我说,好了吃饭了,不闹了。把手机还我。 
欣儿说,不给,我倒要看看你手机里存了多少小妖精的电话。 
我说,隐私,隐私懂不懂,快还我。说着我就伸手去夺。 
欣儿躲开了,说我好奇我就要看。 
我又伸手去抢,说快还我,要不然我要怒了。 
欣儿拿着手机绕到沙发另一端,说不给不给就不给,并打开了手机的电话簿。 
然后她假装惊叫,说呦,安琪,看这名字唯美的,我还安妮宝贝呢。 
我不耐烦了,吼声大了点,说欣儿你有完没完了,把手机还我。 
欣儿被我这么一吼,鼻子立马就酸了,狠狠地瞪我,然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说还给你,还给你,谁稀罕看你隐私! 
梅姐上来打圆场说,这都是怎么了,刚才好跟打情骂俏似的,这一转眼就变成哭鼻子了。 
梅姐往我背上捶了一拳说,老虎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欣儿心情不好么,你也不让着点她。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吃饭。 
午饭就这么别扭的吃完了,梅姐刷完碗说,好了你们俩在家看门,我要去给学生上课了。并着重对我说,老虎你好好哄着欣儿,别再惹她。 
我说,请领导放心,我肯定把欣儿同志逗得眼泪混着鼻涕横流。 
欣儿哼了一声,扭过头偷笑。 
梅姐说,这还差不多,我走了。 
梅姐走后,我却发现不知道该跟欣儿聊些什么话题,而显然欣儿也发现到了这一点。 
于是我们就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过了一会,我便开始打哈欠了。 
欣儿看了看我,口气幽怨的说,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觉得很无聊。 
我说,没有啊,只是这个电视无聊。 
欣儿说,你说谎,你就是觉得跟我在一起无聊。 
我说,我没有。 
她说,你就有。 
我说,我真没有这么觉得。 
她说,你就是这么觉得了,我知道你跟别的姑娘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我说,你这是无理取闹。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跟别的姑娘在一起看电视了。 
她说,谁知道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我说,我再怎么出格,我也没跟哪个姑娘同居过呢。 
欣儿瞪我,说你是不是特想找一个姑娘同居啊。 
我说,有这个想法又怎样,难道只许官点灯,不许民放火? 
欣儿在沙发上推我说,你赶快去找,还坐在这干什么,我不用你可怜,你去找啊,你看谁家姑娘好你就去找她去。你在这耗着干什么,只会让你无聊。 
我说,欣儿你这又是吃错什么药了,我这好心好意的陪你,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她说,陪我?我有什么需要你陪得,怎么你要给大伙看看你是多么的重友情么。 
我不高兴了,说行了,有完没完了,咱看电视好不,看,这个盘子就叫UFO。 
欣儿说,没完,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让我自己静静,你走吧。 
我臭脾气上来了,说走就走。中午有一打姑娘发短信说等着我呢。 
欣儿一下蹦了起来,用力把我往门外推,说你赶紧去,你爱找谁找谁去。 
我赌气的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玩。 
说着我穿上鞋,开了大门就走了。 
下了楼,倍感无聊,还真去找了那个上午给我发短信的姑娘。 
那个姑娘是学陶艺的,在她那玩了一下午的泥巴,晚上又回到了梅姐家。 
我敲门,是欣儿开的门。 
欣儿说,你还回来干什么,去找你的姑娘们玩啊。 
我说,我饿了,来蹭晚饭。 
欣儿说,没你的份,去找别的姑娘吃吧。 
我说,好欣儿,让哥进去吧,饿了。 
欣儿板着脸说,休想。 
我用食指挑起欣儿精致的下巴说,妞别绷着脸,给大爷笑一个。不笑?不笑,大爷给你笑一个。 
说完我咧开了嘴,露出来一大排牙。 
欣儿噗嗤笑出来声说,讨厌啦,用这么老掉牙的招式。 
我趁机钻进了屋子,挠欣儿的痒,说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晚饭做好的时候,梅姐的老公回来了。 
姐夫是个温和善谈的人,有他在气氛总会很温馨。 
姐夫喝了一口鸡汤,大赞说,老婆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真爱你。 
梅姐脸红,说喝汤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起哄说,肉麻死了,大姐夫你倒是考虑下在座还有两个单身的大龄青年好吧。 
姐夫说,受不了啊?那就结婚啊。我看你们俩结婚最合适了。然后他佯咳了两声,说,下面我郑重的问一下,XX先生你愿意去欣儿为妻么。 
我愣了。 
我疑惑的看向大姐夫,却发现他满眼都是笑。 
我将求救的目光转向梅姐,却发现的她的眼神跟大姐夫一样,果然是夫唱妇随。 
接着我转头,对上了欣儿的眼神。 
然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因为那一瞬间,清澈乌黑的眸子后面,居然映满了期待。 
我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打太极,说大姐夫你就拿我们寻开心吧。就是桌上没酒,不然非要先罚你三杯。 
大姐夫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然后转向欣儿说,那你呢,欣儿小姐你愿意嫁给XX先生为妻吗? 
欣儿把眼神从我脸上收回,说,不愿意,人家不愿意娶,我干嘛要嫁。 
然后她端起自己的碗,说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梅姐说,你呀你啊,哄她一句能死啊。 
我说,老师从小教育我们,不能说谎话。虽然他说的这句就是大谎话,但是我是好孩子,一直贯彻方针到现在。 
梅姐不满的瞅了我两眼,说你就贫吧,然后收拾碗筷进了厨房,留下我跟姐夫两个男人在餐厅。 
跟姐夫聊了些男人间的话题还有一些社会上的奇闻异事之后,时间就不早了。 
我跟欣儿梅姐打完招呼以后,下了楼。 
刚下楼,手机响了,欣儿的短信。 
“你明天不用来了。” 
我想了想。然后回了一条。 
“知道了。” 
隔天,我真的就没有再去梅姐家。 
而是去了我自己的饭店翻查了下这个季度的账目。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被雷鹏哥叫去喝茶,正好公共安全局的X局长也在,就又把我前两天折腾的事翻出来训了一顿。末了,又提醒我,最近上面开始施压,行事要谨慎。 
然后又平淡的过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想到今天似乎是欣儿找周开明谈话的日子,然后就给她打电话了,想问她进展如何。 
欣儿接了电话说,我该说的都跟他说了,不过他还是求我别离开,我没话说了,你在哪最好过来一趟。 
我说,我没事,你们在哪? 
她说,还是上次的那家上岛咖啡。 
我说,知道了,这就过去。 
打上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推开门进去,发现很巧的是,欣儿还坐在上次那个位置,而周开明则坐在我的位置。 
欣儿说,你来了啊。 
我说,我来了。 
周开明说,老虎,我求你,你好好跟欣儿说说,让她别离开我,我知道她最听你的话了。 
我说,周处长,这事我可帮不上忙。 
欣儿说,开明,咱们结束了,你别执着了。 
周开明握住欣儿的手激动的说,欣儿你想我怎么样,你说,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欣儿把手抽出来说,开明,你别这样,咱们俩结束了,还有,我不爱你。 
周开明说,欣儿你撒谎,你是爱我的。我爱你,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 
欣儿,开明,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感动。的确,我一开始是很喜欢,然后迷恋你,慢慢开始变得依赖你,甚至想嫁给你。但是,我很清楚,我并不爱你,由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 
然后她慢慢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 
幽幽的说。 
“就像我爱他,他却从来没有爱过我一样。” 
这句话仿佛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又把我推到了当年的那道门前。 
我无比清楚门的后面是什么。 
但是我依然没有推开。 
我愣了。 
周开明也愣了。 
欣儿却站起来走了。 
我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口。 
直到欣儿走出来咖啡厅的大门口,周开明才像是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怒吼了一声,像头发疯的野狗冲我扑来。 
做官,我不行。 
打架,他不行。 
即便是他奋力的一扑,但我还是轻松的闪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我真不想跟他打,于是我说,周开明,你不是我的对手,到此为止吧,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继续向我冲来。 
这次我想稍微教训他一下,于是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想将他胳膊扭到背后去,从而把他摁到桌子上。 
可是我低估了他,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有着一股子蛮力。 
我刚才的那一抓,并没有抓牢,反而让周开明借机在我胸口打了一拳。 
我有点恼,一脚踹开他,说,周开明别给你脸不要脸,别逼我。 
他还是不答话,双目圆瞪,表情狰狞,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 
他按开保险,一抹寒光弹射而出。 
爱情真的会让人疯狂。 
我从没想到像周开明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对别人动刀子。 
周开明握刀向我直刺。 
他在我面前动刀子,在我看来就跟一个小孩挥舞着小木剑一样没有威胁性。 
我略微一侧身子,让过他这一刀,然后扣住他手腕,借着他的冲劲,向前一拉,就将他整个人拖到了桌子上,我用力将他手腕向外一掰,轻松夺过他的刀。我左手将他的右手死死的摁在桌面上,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我右手刀倒握弹簧刀,猛地朝着他掌背一刀钉了下来。 
周开明吓坏了,我左手感应到周开明在刀子钉下的那一瞬间的颤抖,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那么狠心的将刀子刺进他的手背,而是钉进了他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缝之间,刀刃入桌半寸。 
我松开双手,说今就到这吧。从今以后你我就相互不再认识,如果你能把欣儿也给忘了,那就最好。 
我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 
不用转头看,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像周开明这种菜鸟,再加上他此时情绪激动,他从背后向我冲来的时候,呼吸与脚步声杂乱而且粗重,传到我耳中就像是在说“我要偷袭你”一样。 
真是太嫩了。 
真是太蠢了。 
我拧身,腾空,扫腿。 
弧月,大旋踢。 
我一脚狠狠地踢在周开明的脖颈上,他整个人打着转滚了出去。 
挨我这一腿的人,没有几个能当场站起来的。 
周开明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我喊了一句替他叫救护车,然后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欣儿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手机关机,而且不在任何朋友家。 
我有些着急,脾气暴躁,差不多快把Y市翻了个底朝天,仍没有找到。 
接着,就在几天后的一天晚上,欣儿召集我们这一圈子里所有熟识我跟她的人在老刀的酒吧聚会。 
等我到的时候,欣儿已经与几个人喝了不少。 
她那晚穿了一身紫色的连衣短裙,乌黑的直发静静的流淌在白皙的脖颈上。 
灯光下,人群中。 
我一眼望去。 
仿佛看到了一朵清纯的紫莲花。 
跟我同路而来的马小川问,大小姐,你这几天跑哪去了,害得我们虎哥好一顿找,饭都没吃好。 
欣儿笑靥如花,说处理了一些事情,整理了一下心情。 
然后她向我招手,说老虎你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看到欣儿没事,我心里总于松了一口气,但却又找不到话来说。 
我坐到欣儿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说,看到你没事,那就好。 
欣儿说,谁说我没事。我今天找大家来就是有事要宣布。 
我意外,问什么事? 
欣儿说,告别。今天我就是跟大家伙告别的,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明天将会坐飞机回我父母那。 
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欣儿说,不知道,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我的父母一直想让我在那边定居,而且他们岁数也大了。谢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欣儿的照顾,这一杯我干了。 
她捧起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全场静了,每个人都很意外。 
我说,欣儿你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我? 
欣儿笑了笑,不是为你了,我又是为了谁。老虎,你会挽留我么。 
我赶忙说,当然会,当然会,没人舍得你走啊。 
欣儿说,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走。说你爱我好吗,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不走了。 
欣儿的话语很轻,却压的我呼吸困难。 
我说,欣儿,你喝醉了。 
欣儿大笑,笑声透着凄凉,说,没错,我是喝醉了,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对你说这些话。 
老虎,我爱你。十年了,我终于正正式式的对你表白了。 
说完她又捧起装满酒的杯子,一口气将酒灌完。 
我说,欣儿你别样,别再喝了。 
欣儿说,你别管我。我还要说,我今天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全说出来,那些话已经憋在那里十年了,已经快要发霉了。 
我恨我自己没用,凭什么你根本就没有追过我,却轻轻松松的让我牵挂了你十年。 
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你还相信爱情的美好的时候跟你在一起。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是你高中兄弟的女朋友。后来我跟他分手,你也跟他闹僵了,而我们却成了好朋友。 
高中三年,我单身了两年,而你却谈了两个女朋友,后来高中毕业那个女人的离开伤了你心,然后是我陪在你身边一直的安慰你,那时候我们之间真的就是纯友谊。 
再后来我们分开上了大学,我甚至期待过你我能在同一个大学,但在雷鹏大哥的帮助下,你去了更好的学校。 
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的身边纵容我照顾我,突然分开离得这么遥远,我一下子变得不能适应了,同时我也一下子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友谊了。我是那么的想念你,但我的性格又让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也在等着你想念我,可你在做什么,你就像是忘了我这个人一样,活跃在你的大学里。我是个漂亮的姑娘,身边从来不缺人追,很快就有一个很优秀的男生来追我了,我也有些喜欢他,但我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给你打了电话,假装征求你的意见,那时候只要你说一个不,哪怕就是一个因为在乎我而不高兴的语气,我就会立马拒绝那个男生,但是你没有!于是第二天,我就跟做了他的女朋友,这一谈就是一年,直到他提出想要的身体才分了手。大学期间我换了四个男朋友,每次分手的理由都一样。每次我都假装征求你意见,而你每次都无所谓,但除了那次。 
你还记得吗,那是我大三的冬天,我告诉你我分手了,然后你说这太正常了,可过了两天你我见面时我告诉你有个追我多年的同学跟我表白了,然后我答应了。接着你就生气了,很生气,当时我不敢跟你说话,但心里却是高兴的。我整个晚上都坐在电脑前等你主动找我,但你没有,于是我给你发了信息,你很快就回了,我明知故问的问你是不是白天生我气了,你说我不该这么滥情,问我难道就是这么缺爱?当时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特别想回复说我就是缺爱,我缺你的爱。但我没有,我说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大学不恋爱,你说我不懂,你说大学期间不适合谈恋爱,因为你不想父母为你的爱情埋单,你说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却不去追,是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去承担,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看到电脑屏幕上你敲下的那句话,我感动的差点流泪,我天真的以为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小心翼翼的暗示你,说我并不在乎你现在怎么样,我愿意跟你一起为未来打拼,而你却婉拒了。那一刻我伤心透了,也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一直以来都是我拒绝别人,而此刻却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了,而且你对我那么好,一直都让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趴在桌子上痛哭,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但我很快就后悔了,我担心你觉得我遭到你的拒绝以后都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于是我强忍着伤心跟你写了那封信,大意就是我只是开开玩笑,以后还是好朋友。 
可我知道,你知道我那是表白,你就是跟我装了糊涂。 
大学毕业以后,你我都回到了Y市,你在大学果然没有白过,很快你的名声越来越响。 
很多的人都开始恭维的喊你一声虎哥,而你身边的姑娘则比以前更多了。你知道么,这几年来,每次有新的女孩在你身边出现,我就会既难受又高兴,难受的是你又跟别的女人搞暧昧,高兴的是你们只是暧昧,你还没有找到固定的女朋友。 
我知道我这是病了,病的很严重。 
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我担心你不再管我,我害怕你不再理我,你不会想到,那天我很远就看到了周开明的老婆她们,但是我没有躲开,甚至故意出现在她们面前,我就是等着她们欺负我,这样你才会出来保护我,照顾我,替我出气。我要你在乎我,因为你我已经变成了坏女人! 
而你整日乐此不疲的周旋在一群女人之间,享受着爱情的滋味,但你的原则是从来不亲不抱不碰,你不想被某一个女人缠住,我不要跟她们一样! 
欣儿越往后说越激动,她有些疯狂地抓过我的手说,老虎,你要了我,你今晚就要了我,我还是处女。 
我意外极了,说你跟周开明同居了这么久,居然没有…… 
欣儿说,他没有,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他要把我留到结婚。然后她甩开我的手凄惨的笑了,说,而你是不敢要我,你怕我缠着你,你怕负了我又会让你愧疚。 
XX,你真是个无耻的混蛋。你骨子里充满了大男子主义,个人英雄主义,我承认你对我好是尽心尽力的,但你更多的是为了让别人看看你虎哥是怎么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就算不是我,别的女孩要是出了这事你也会尽力帮得,十年了我太了解你了,你每时每刻都在塑造着自己高大仗义的铁汉形象,而你对姑娘却又是体贴的细心的,再加上你的生活还透着危险与刺激,这让多少姑娘深陷在你的诱惑中不可自拔,而你享受这种被人推崇的感觉,你根本就没想跟她们谈情说爱,因为她们崇拜你,这丝毫勾不起你想挑战的欲望,别以为我不知道,事实上还是有两个女人在你心中占有特殊位置的,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因为她们俩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到你自己都会觉得配不上她们,但我知道,只要将来有一天,你的能力达到了更高的程度,那么那两个女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就会跟其他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你根本早就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情了。你早就不相信女人了,在你心中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薄情,她们跟男人在一起更多的就是因为男人的钱与权力。但一个女人想找一个好男人,这又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来扮演男人之中的先锋者,来惩罚你所谓的世俗的拜金的女人。 
我词穷,欣儿的话就像是镜子一样让我看到了我平时不想去承认的一面。 
我没法去否认欣儿的话,就像是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一样。 
欣儿说,老虎,其实你也病了,你早就病了。因为你站在你的位置,比我们把生活看的更加透彻,而正因为这,你看到了生活中太多的黑暗面,这让你早就没有了安全感,你害怕被人欺负,所以你从高中就不停的练习各种打架技巧,你害怕贫穷被人耻笑,所以你不惜沾黑挣钱,你害怕被女人伤害,所以你根本就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投入你的爱,你最爱的就是你自己,你的兄弟,你怕被背叛被欺骗,你的内心根本就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强大。 
而就因为你这种扭曲的不安全感,你害苦了你身边的女人,你不想找固定的女朋友,是因为你不想被谁拴住,如果你跟谁交往了,那么你再认识的别的女人那就是花心,你不想你的形象受损。而你现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周旋于多个姑娘之间,你把风流当作了一个男人成功的表现。这些女人只是你抚慰寂寞的工具,只是满足你虚荣心的工具。你太了解女人了,很多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把你当作我的备胎,可事实上我知道,我才是你的备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句话一个手势我就会抛开一切乖乖的回到你身边。然而这句话,我等了十年都没有等到! 
老虎,你把我们这些女人当什么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欣儿发狂了,用胳膊把桌面上的一切统统扫到了地上。 
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没人说话,都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而我。 
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轻轻拍拍欣儿的背,说欣儿你骂我吧,你想骂我什么都行。 
欣儿装过身,猛地抱住我脖子,大哭,说我不要骂你,我只想听你说我爱你。 
我只想听你说你爱我。 
我只想听你说你爱我。 
我只想听你说你爱我。 
苦涩充满我的口内,我艰难的开口,说。 
对不起。 
欣儿,我不想害你。 
欣儿梨花带雨的愣愣看我,然后甩手给我了一个大耳光。 
耳光响亮。 
我没有躲。 
欣儿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我,然后掩着面跑了出去。 
“追啊!”包间里所有的姑娘冲着我喊。 
“兄弟追啊。”所有的男人也冲着我喊。 
我瘫坐在沙发上,站不起来,迈不开腿。 
马小川叹气,“你呀你!”然后他跑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天清气朗,碧空万里。 
国际机场,欣儿拖着行李箱,身边站着一排人。 
很多女人跟她抱成一团,并哭成一片。 
“欣儿,我会想你的。” 
“欣儿,你能不能不走。” 
“欣儿,你还会回来是吗。” 
欣儿没有哭,反倒是在安慰这些送行的女人。 
“好了,别哭了,我到了那边就会跟你们联系的。” 
机场的提示音响了。 
欣儿该入关了。 
每个人都跟欣儿拥抱告别。 
最后轮到我,她狠狠的抱住了我,而这次我也环抱住了她。 
她在我怀里,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我要深深记住你的味道。然后再将它慢慢遗忘。” 
我说:“想大伙了,就回来看看。” 
欣儿点头。 
“恩,好。” 
“我还是想说,老虎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 
作为一个男人,我鼻子突然也忍不住酸了起来。 
“好了,我该进去了。” 
欣儿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我也松开了手,说:“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欣儿说:“好。” 
然后她突然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踮起了脚尖。 
这是一个吻。 
但我却侧过了头。 
欣儿把下巴垫在我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 
“老虎,你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自私的人,我恨你。” 
她的双唇在我脸颊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松手,两条清泪直流而下,她转身,拖着行李入了关。 
飞机划过蓝天,飞向了大洋彼岸。 
带走了欣儿。 
同时也带走了我心中的某块东西。 
我的肺就像是被锥子戳破了一个洞,冷风灌满了我的胸腔。 
我知道,这个洞,一辈子都不会再被堵上。 
欣儿走了,我跟周开明以及他岳父家就没有一丝关系,我也不会再去理会他们。 
同时我决定,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之后的那几天,我身边连空气都是用酒精做的。 
我从醉酒中醒来,又从醉酒中睡去。 
不知道何时是天明。也不知道何时是天黑。 
浑浑噩噩。 
行尸走肉。 
直到几天后的某天中午,我又一次在酒后的头疼欲裂中醒来。 
点上一支烟。 
想了许久。 
慢慢地在电脑上敲下。 
“中午十二点,我被手机吵醒,很烦躁。 
昨晚,有个朋友庆生,一群人在老刀的酒吧喝得烂醉。 
喝醉的时候,我通常不会接电话,更何况是醉酒后的熟睡。 
但这个电话,我接了。” 
“是欣儿。”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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