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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从县委书记彭辉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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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辉是文人,已经出了4本书,我和他握手以后,深夜里就翻读他的书来。这时候你们猜我想起了什么吗?我想起了鲁迅的《北人与南人》说。相书上有一条,说北人南相,南人北相者贵,鲁迅不认为这话是妄语,解释说北人南相者是厚重而又机灵,南人北相者,则是机灵而又厚重。鲁迅还说,昔人之所谓“贵”,不过是当时的成功,在现在,那就是做成有益的事业了。
  彭辉是云南砚山县人,砚山在麻栗坡的北边,两地相距不到100千米,同属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他归属南人是无疑的。还有,在我印象里彭辉不应该是高个子,因为云南不是长高个子的地方,可他偏长了,而且比一般北方人里的高个子还高,南人的彭辉似乎便生就了这样的机灵厚重。接受采访时,他始终是看着你和你说话,又很认真地看着你,仔细听你问他什么,虽是在夜灯下,眼镜后面的目光依然是透亮。后来一个偶然的时间,我看了一段记者采访他的视频,心里憋不住地想笑。那是去年的昆交会上,他接受一家网络媒体的采访。那时候的麻栗坡县已经完成了钨矿资源整合,彭辉难得有这样放松的心情,记者给他的话题是招商引资,他很肯定地说,麻栗坡不是招商引资,而是招商“选”资。那是一个女记者,话筒在他面前那么举着,还有那面对着的镜头,彭辉就显出了羞涩抑或腼腆。不知道熟悉彭辉的同事和亲友是否认可我这样说。我是这么看的:他很板正地坐着,只是在说话时才间隙性地看着记者。我于是有了比较。他那么坐着却常常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块地方,眼睛并不去看镜头,偶尔有个特别微小的近乎无声的动作,唇口间极细地“卟”了一下,仿佛是在轻轻地吹拂唇边的一丝头发,或者是在吐去唇上的一粒茶屑,实际上是什么也没有,但却是显得特别童真可爱。
  是的,抛开县委书记这一公职不说,作为男人,他称得上是一个好男人,比如烟酒都不沾,他做到了。他爱好喝茶,每次进茶室都会在楼梯口站站,闻一闻茶香,那种混合了生茶、熟茶味道的茶香很特别,稣稣的,软软的,时浓,时淡,时飘逸,时沉着。身体不适时,到茶室闻一闻茶香,让茶的清纯之气驱驱邪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做事不顺时,他也会去闻闻茶香,在茶室里静坐一会儿,看着一饼饼普洱茶总能在平平静静中脱胎换骨,完成熟化的过程,就此联想起自己的人生。他喝茶便是这样喝出了道,写就了《人间普洱》一书。那时他还在州里,在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州委当副秘书长,算是舞文弄墨吧,有时间让读者去理解他站在楼梯口闻茶的感觉,和一些茶余饭后的小故事。2005年底,他去麻栗坡县任县长,迎头的一件大事就是钨矿矿山的整治,一时间他曾觉得焦头烂额,之后却又机灵地把喝茶、买茶的功夫用上了。这话怎么说啊?他这样说:“我每次买茶,拿不准的就带点茶样回来反复对比研究,有时喝茶喝得嘴都麻木了。看多了,喝多了,茶性、价格稍微有些把握,上当就少了。”
  我是这样想的,一个人的性格,必是由多种元素组成,一个优秀的男人,甚或一个优秀的县长、县委书记,能“做成一件有益的事业”,必也是由多种元素促成的,将喝茶当作人生去做,想是其一。可是,如果我们据此认定彭辉是一个儒雅之士,我倒是要不以为然了。应该说,他有温文尔雅的一面,更多的却是在生活经历中具有的破竹建瓴之风,这词有点拽,还是说机灵厚重吧!平原街大家知道的,是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西部的一个小镇,一度成为枪贩、毒枭猖獗的窝点,他去了,前面两个战友牺牲了,他冲了上去,把暴徒制服住了。“从当警察到管警察,有谈资最感自豪的,就是在若干次危险面前,哪怕是枪口抵在胸前,也没有一次扔下自己的弟兄先跑的。”这段自我评语出自于《矿伤》。《矿伤》是彭辉主持设计并实际指挥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全过程的工作手记,其中他还批评了在这过程中往后缩和想着法子躲避矛盾及危险的个别干部。他这样说:“矿山整治是个高风险的工作,工作组经常被围攻,人被打伤,车被砸烂是常有的事。县里的领导最怕带队上矿山,还好,边疆的干部有吃苦耐劳的作风,再难也会硬着头皮上。但有时遇上突发事件,有的领导就会扔下其他同志,脚底抹油。有的则是装作手机信号不好,打着电话开溜去‘联系援兵’。还有的干脆放开脚丫子先跑。也有的则是在节骨眼上不轻不重地生点病去住医院。”到此,你是否已经感觉到了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曾经有过的惊心动魄呢!
  说到这里,我还是想和读者一起深入地了解一下彭辉。
  彭辉那天去一个少数民族村检查工作,见村里人穿着民族服装在村头载歌载舞,镇里的干部对他说这里的村民们就喜欢这样唱歌跳舞,他心里明白,这是镇里为了争取某个项目的资金支持特意安排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来来往往的专家学者,每次也都是在这样的歌舞声中走进寨子的。本来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太习以为常了,可他认为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总觉得欠了村民们什么,心里不安了好长时间。他这样愧疚不安也就罢了,我们可以说他有同情心,可以说他亲民,怎么说都行。可他竟然把为什么会不安,为什么会愧疚的原因说了出来。我那时的心里几乎就激动地想叫起来。你听他怎么说啊!他说,面对这些载歌载舞的村民,总是让他想起在旧社会里那些走江湖的艺人,翻了筋斗,耍了把戏之后,向围观的人讨要几个赏钱。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哦,他亲历这件事时还是县长,但他说出这样的想法时早已是县委书记了,县委书记说话要更谨慎一些,特别是这样的话,很容易得罪人,可他就是这样说了,不仅是说了,还写在了书上,他的意思就是不让村民们假唱歌跳舞。说句难听的,就是看不得一些官员拿老百姓当猴耍。后面这句话是我说的,是不是他的真实意思我没有问过他。总之,后来我了解了在麻栗坡开始钨矿资源整合时,他面对全县干部放下的狠话:“完不成钨矿资源整合,我自动辞职。”我相信他绝对不是在作秀。
  当然麻栗坡成功了。麻栗坡的钨矿资源整合被人称为一种模式。文山麻栗坡紫金钨业集团有限公司南温河乡(现改为天保镇)南秧田钨矿成为全国首批矿产资源开发整合先进矿山,在全国矿产资源开发整合暨矿业权实地核查总结表扬电视电话会议上,彭辉专程到北京的主会场国土资源部的会堂里作了典型发言。
  我归纳了媒体们的报道和各种汇报材料所显示的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的基本经验是:坚持政府引导,市场运作原则,通过公开、公正、公平招商“选”资整合资源,实现企业、百姓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共赢。
我对他们的采访便从那天晚上和彭辉握手后开始的。
  二、资源整合前的这段生活远比后来者的叙述惊心动魄
  2
  彭辉到麻栗坡时任县委副书记、县长,但上任伊始,他心里就开始不平静。
  那时正赶上春节前开展走访慰问活动,这种慰问一般都有规定动作,就是按职务分片,县里的慰问面比较广,驻地军、警、老干部、老劳模、困难职工、贫困百姓等都要兼顾到,彭辉负责走访慰问的片区里有两户住在矿山周边的农民。这两户农民是在平时生活要靠政府救济的这部分人中选出来的。那天他们一行人到了山里,却像是走进了迷魂阵一样,到处是简易的工棚,到处是一个个矿硐,山路与山林坑坑洼洼地连接在一起,废弃的石块无序地抛洒在道边、坡上、沟里,走进村寨,随眼看去,只见一家一户的房前屋后都支架着选矿用的小摇床。有的小矿硐就在村头道边几步远的山坡上,村民便就势把小摇床安在了村道上,挖个坑,引上水,把矿石敲碎,放在水坑内的一个盆子里摇,待弄去上面的矿渣,剩下的,就可以卖钱了。这盆子就叫摇床。这样的生活在还能听到边境那边的枪炮声时就已断断续续地开始了,所以,好多村民家的采矿生涯已经是两代人了,孩子长大了,不去读书,和母亲一起摇床,父亲去采矿。采矿就是挖硐,向里自然延伸,没有任何安全保障措施。问妇人:你男人这样挖硐你就不怕矿硐塌下来砸着?妇人摇头不语。对周遭搞得废墟一样的环境他们好像也很麻木。彭辉的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他们一行人往山下走,不时有奔驰、宝马乃至保时捷在他们车前驶过。要过年了,这些矿主们也在忙着回家光宗耀祖。他们都安有新家,但不在麻栗坡,是在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州府,是在省城昆明。跟在这些矿主后面拣漏的,是山上山下村里的一些胆子大的人,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胆大的敢去偷矿,敢去违法开矿,这部分人也能小富一把,有说的就是资本原罪,老百姓话叫来路不正。2005年正是钨矿价格疯涨的年头,早初2万元1吨的钨矿,已经暴涨到了12万多元,最高时能达到20多万元,欲望的妖魔就是这样在马克思的经典话语里旋转碰撞:“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实际上说白一点,资本这个东西它没有倾向性,它就像是一个可以使用的东西,怎么使用就有怎么样的结果。可我们谁也没有去算过矿主们的非法利润,在当时彭辉的脑子里形成了这么一幅图像,一边是违法违规开矿致富的,一边是守法靠出卖劳动力生活受穷的,两重天,在这个山上山下泾渭分明。到这样的地方来走访慰问,彭辉觉得挺不是滋味。
  这是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接着也让他“碰”上了。
  这件事我们不妨从彭辉的另一个爱好说起。彭辉平日里写诗,也写字,据说他妻子当年嫁给他的一半原因就是因为他字写得好,他诗兴大发时,便习惯用毛笔写下来,所以他妻子看他写字实际上就是看他写诗。有人说,诗人脚下踩的是理想作用于现实的离合器。他做事业是不是都是在理想的照耀下去做的我不清楚。我们只是唠了一个晚上,当时他正感冒吃着药,用一只纸杯喝着白开水,工作人员在旁边为我做着茶,那时他还没吃晚饭,我有点不好意思,但已经是这样约好了的,我只想多听听他讲资源整合的事,就没去过多地寻找他生活里的故事。不过那晚他和我说到了写作。他说体验生活和生活的体验他认为后者更扎实更重要,把实践的文章做好了,人生才更丰满。想来他在生活中是有明确追求的。他的诗也大都是在借景抒怀,在崇敬自然中抒发自己内心的感受。有一首写他从部队退伍后回故乡,一路劳顿萌生了韶华难再的感叹,“兴尽归去无倦意,怀报山水到我家。”可见他把诗当作了情感表达的载体和一种思想介质。但那天下乡看见的情景却深深地刺激了他。在山里,远远的,他望见了一条美丽的小河,人说智者乐水,仁者爱山,河上白雾轻笼,犹如玉带般在山凹里穿行,仿佛又将勾起他的诗兴。可是再看就不对了,这水怎么是白颜色的呢?彭辉下车走近一看,可不就是白颜色了,河水已经变成一种乳白色椰奶一般的泥浆水,这是上游的钨矿企业在洗矿和选矿的过程中排放的废弃水造成的。而其它河流的境遇也是如此,只要是河流上游有开矿的,有选矿的,那么这些河流就得遭殃。河水成了白浆水,水不清不美了,水里的生物也消失了。诗人的兴致被彻底败坏了。原先流经麻栗坡的盘龙河里有一种肉质软软、味道别致的鲜美特产——黄鱼。这鱼儿在它洄游的时节,从浅海里顺着水流迁徙,到上游的淡水河产卵,麻栗坡的这条河流里就有这样的黄鱼。在浙江沿海地区,野生大黄鱼的价格已经卖到3000元一斤,一条大黄鱼就是上万元的天价,人工养殖的大黄鱼一斤只有20元。如今我们吃的黄鱼都是来自养殖场。野生黄鱼已经从人们餐桌上的常见鱼逐渐退位成为了珍稀濒危物种。被污染的麻栗坡的河水里当然是连小泥鳅也看不见了。
  我们说麻栗坡的山水,那是因为这山山水水和彭辉的情感世界紧密相连。我知道,说麻栗坡这个地名多数人一定会摇头,可如果换一种表述方式,说位于老山脚下的麻栗坡,相信一定会有许多读者还记忆犹新。历史的记忆就是这样定格的,麻栗坡离不开老山,老山也离不开麻栗坡。麻栗坡这个云南省东南部的边境县城,是一块曾经被烈士鲜血染红过的英雄的土地。在上世纪80年代,这里经历了长达10年的战争,老山、者阴山、扣林山、八里河东山这些在那个年月里发生过著名战事的山岭都在麻栗坡境内。县城边上的麻栗坡烈士陵园在告诉后人,千万不要忘记这些为国捐躯的年轻战士们。现在上老山哨所,要经过一条后来修筑的长长坑道,坑道设有223级台阶,象征了收复老山战斗的当天,在主峰上牺牲的223名战士。彭辉因为工作的关系,一年里要多次上这山,所以他写“老山精神”、“老山之魂”这几个字时,用纸的底色都是红色的。当然现在的山上,如果不是山坡山道边伫立着诸多的“雷区禁止入内”的警示牌,人们很难将眼前葱郁的竹林盛景与当年的硝烟弥漫连在一起。但是彭辉是记得的。他知道在烈士的鲜血浸染过的地方活下来的人应该怎样去保护它。他还特地和我说过他那两位牺牲的战友,“他们平时都不是那种会说口号话语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冲了上去。”彭辉说到这里表情凝聚了起来。那些被污染的河流有的是国际河流,下游是在人家那里,人家就会向你交涉,彭辉觉得很没有面子,丢国人脸面,也是在丢烈士的脸面。
  彭辉的性格当然不会允许这种现象继续存在,他决心下功夫整治矿山。
  这样说并不是意味着之前的县领导不作为或没有努力整治矿山。恰恰相反,麻栗坡县的钨矿资源整顿工作年年都在搞,每年都下了很大的力气,但却收效甚微,或者说就是效果不明显。往往是政府的矿山治理工作组前脚刚一出门,矿山上就已经风平浪静;后脚刚一收回,矿区里则又是风起云涌。这样的事情在彭辉还没有正式到麻栗坡上任前就已经有所领教。那天,时值他任县长一职的公示日子,麻栗坡县里的领导到州里汇报钨矿整顿工作情况,当时的场面应该说彼此都感到不自在,一边是州里的领导和即将要去麻栗坡县上任的县长,一边是麻栗坡县的现任领导,他们带着执法管理人员到山上去搞钨矿治理整顿,山上的人竟敢把他们团团围起来,打人,砸车,就像是在拍电影,一幕幕让人揪心不已,如此的见面礼让彭辉和汇报工作的县领导们都觉得很尴尬。
  “那时真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治理整顿工作还是老一套,或没收非法开采的机器设备,或炸掉小矿硐,或封死硐口,明知道治标不治本,但年年还得搞,没有新思路。”现任麻栗坡县人大主任,时任麻栗坡县常务副县长的冉忠平,说起当时的情况语气沉重,“到了山上,看着到处是一片破败景象,我的心里那个火啊,有一次我抓过一把斧子,对着一个非法矿硐里接连着的一根塑料水管就砍,砍了两下发现拿反了,掉过头再砍,实在是气糊涂了。这些人要钱不要命,上面的矿硐垮塌了,他还敢在下面冒着滚落石头的危险继续挖。”
  麻栗坡是个典型的山区,开门见山,出门是山,山区面积占99.9%,整个麻栗坡区域,就是套在了大山里。资料上说,全县1000亩以上的平地只有一块,但没指明在哪儿,我想应该就是城区的那块。麻栗坡整个地势呈长条状,像是毛笔字粗粗的一撇,又像是一根大树桩子斜刺着拦在边界线上,所以打起仗来,麻栗坡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是个制高点。那几日我住在城区内的一家小宾馆里,后面是集贸市场,市场里的路就是石面台阶,菜蔬、瓜果、小吃等摊位便是顺着台阶搭建的。顶阶上是一条平道,我想穿过去看个究竟,竟然走到了山路上。宾馆前面的道儿则是沿着河水走,县城也是沿河而建,人站在街上,看城里的路是平的,东去则是上坡,西行便是下坡,条儿状地形在城里面便也能感觉出来。这样的地形在战争中是优势,但从平时的农业耕作看,比平原地带就要落后一大截了。麻栗坡在上世纪80年代一直处于前线状态,直到1992年才开始恢复正常的生产建设。有资料显示,1984年老山战役时,麻栗坡的财政收入是160多万元,到了1992年,全县总收入(含农业税)仅是700多万元。那场中越两国边境发生的冲突使麻栗坡与国内其他地区的差距明显加大了。于是在进入经济建设以后,钨矿业的发展就成了麻栗坡社会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之一。
  “麻栗坡钨资源储量占全省80%,占全国近6%,品位也比较高,解放后不久就组建了国营钨砂厂,可是低水平开发几十年如一日原地踏步,工艺落后,设备陈旧,职工技术业务素质低下,国家投入不可能到你县一级的小矿山,县里也没钱投入,经营不景气,职工工资常常发不出来,摆现状查原因也就是能认识到这个程度。后来跟大趋势,钨砂厂从机制上找原因,认识似乎是提高了一大步,工厂搞成了公司,总经理啊、股东啊、董事长啊……都有了,但只是学了些皮毛,换汤不换药,改来改去,山河依旧。”冉忠平说话如同剥竹笋,一层层的很清楚。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能量的快速释放,具有优势地位的矿产资源开发逐渐热了起来。2005年的时候,麻栗坡县经各级政府部门审核发放各类矿权证的企业达80多家,虽然经过2006年的整顿,80多家矿权又集中在了17家企业手中,共持有矿权证20本,即钨矿采矿许可证11本,探矿许可证9本。但如同一枚硬币都有两面一样,万事万物总是处于相生相克的状态。矿业发展在表面上是繁盛了,但占而不探,转卖矿权证等现象却一直是层出不穷。一些业主办了探矿证并不着手进行地质勘查,而是请一些地质技术人员住在宾馆里编写假地质资料,编造假地质报告,然后一包装,转手卖出去,下家发现上当后也不吱声,再包装一番继续卖出去。采矿证在这些人手里也是买来卖去,而许多采矿区的前期地质工作根本就没有到位,好比是一块月饼弄了个精美的盒子装扮着,大家都以为里面是上好的月饼。常言道做好人如上坡,要靠日积月累的缘分,当坏人却如走下坡路,嗖的一下,容易的很。短短的几年时间,合法的与不合法的企业和业主同时开矿的现象就尖锐地凸现出来。
  “当时的现状是,持证开采的有300多个矿硐,而私挖滥采的矿硐则高于它几倍,超出了1000个,并有大小选厂190多个。”冉忠平说:“我们如果按一个矿硐最低5个股东算,那就是1500个股东。1500个股东下面又分出若干个利益群体。有的一个小矿区内就能层层转包开挖硐口上百个。与此同时,全县1/3的国土面积都已经被批准列入到了探矿权和采矿权所属范围。这就是说,投资者们一边是在疯狂地捞钱赚利润,一边是在搞圈地,占资源,把开矿当做房地产做。矛盾相当复杂。”
  所以在那时麻栗坡山上的30多平方千米的钨矿区,聚集了来自10多个省份的“淘金者”,最多时达2万多人,具有典型南国风光的麻栗坡山区,就这样变成了有着一片密密麻麻硐口的“筛子山”。南秧田山上有个钨矿硐,长达2000多米,东风牌汽车开进去可以拐出来,里面是大硐套小硐,小硐钻大硐,分属多个小矿主,并以此为中心,形成了小社会。硐外搭个帐篷,苫块塑料布,支几根柱子,就是个居所、小卖店、修理部……一直下延到小镇里的麻将馆、按摩室、洗头洗脚房、音像厅……穿西服开越野车的,出苦力戴安全帽的,穿小褂讨生计的,各色人等竟都被吸引了过来。硐内的生活也开始了。你能想到他们会无视安全、无视生命地把煤气罐搬到矿硐里去吗!硐里的生活就是这样五花八门,和硐外的生活一样乌七八糟地演绎开了。姘居、同居、卖淫、赌场出现了,而且丝毫不避讳。还有偷矿的,人家采矿作业的爆炸声刚过,这些偷矿者就冒着烟雾冲进去抢矿。他们管这不叫偷、抢,叫拿。在当地的一些年轻人里还有一套自己的说法:盘田种地不会,外出打工太累,拿点小矿违法不算犯罪。这硐里这么多人怎么“拿”呢?实际上他们之间是互不干涉的。非法采矿是偷矿,偷矿是非法采矿,他们之间有什么本质区别吗?硐里有一根根矿柱,矿柱和房柱一样,都是起着安全支撑作用,他们就敢采这上面的矿。矿柱上钨矿的比例通常很高,在黑暗里,头顶上的探灯一照,矿柱上的钨矿就像萤火虫那样发出光亮,有时和硐壁上的钨矿交相辉映,便如宫殿一般煞是好看。但这时他们却是在制造罪恶。有人和我描述当时硐里硐外的这种情状时,想不出用什么词能形象地比喻它的混乱程度,就说它像美国历史上的贫民窟,就说它是活脱脱的上世纪30年代的“小香港”。这样的比喻不见得准确,但是它确实像瘟疫一样染指了人们的生活。城里的黑市很快就瞄上他们,放高利贷的,卖炸药、雷管的,山上需要什么,山下就有人提供什么。县里个别部门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和一些矿主结成了利益联合体。彭辉在他的《矿伤》一书里,毫不客气地指出,在县里对矿区进行整治的过程中,发生了多起内部人员向矿主通风报信的事情,以至于县政府整顿矿山工作队正要出发时,乡镇干部就打来电话了:“你们不用来了,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在掩埋设备准备撤呢!”人的思想受到污染,特别是国家工作人员的思想受到了污染,这是最令人担忧的。
  亚里士多德把罪恶分成“放纵、凶残、恶意”3种。而一些非法矿主们在实施他们的违法行为攫取暴利时,实际上就已经是沾染了全部罪恶。问题是罪与非罪纠结在一起,恶意与善良纠结在一起,发横财与讨生活的纠结在一起。一次在山上,六七十台摩托车所组成的“飞虎队”堵住了冉忠平他们的去路,然后很快就围上来2000多人,人群里还时不时的有石块飞向他。有人在喊:“放下机器。”有人在喊:“打死他们。”而有人则是在下山的路上挖开了一条大沟。这是有预谋的行动,只是这次他们获得的风声稍微晚了一些。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之前告诉冉忠平:“你们不要拆机器,会出事的。”这里面肯定有罪恶,但罪恶掩藏在黑暗里,你要出击,就会伤及无辜。冉忠平他们一行60多人,有公安,有武警,要抓几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但他们硬是忍住了,挺到了下半夜,劝散了群众,终是没有出事。
但那几年还是年年出事。
  死1名矿工或叫农民工,初始是2万元就摆平了。这些老板们不把死人当回事。
  后来涨了,可是还是接连死人。
  彭辉到任后不久就赶上了矿区死人的事故,他认认真真地写检查,特地让有关部门统计了一下,知道了有文字记录的安全生产事故,一年里大致是死4人~6人,通过私了的无文字记录的死人基本上也是这个数,就是说,一年里,至少有10个矿工或农民工“栽”在了山上。后来又出了事故,彭辉就觉得这个检查没法写了。
  从2005年至2007年,麻栗坡县政府先后9次对矿山进行专项整治,不能说没有效果,但它的过程和结果彭辉用一句话把它形象地概括了:“压下葫芦浮起瓢。”县乡两级政府工作人员“陷入了治理,混乱,再治理,再混乱的怪圈。”
  资源的开发并没有促进麻栗坡社会经济的发展。县里那几年从钨矿业这一块每年得到的税收是1000多万元,除了上缴增值税,留在县财政的只有300万元至500万元。而用于矿山专项整治、处置突发事件和安全生产责任事故等费用的,每年则要消耗掉几百万元,2006年达到顶峰,高达600余万元,大约占了当时全县财政总收入的1/10。
  2006年,麻栗坡县统计完成的钨精矿生产指标为1505吨,但实际产量则在3000吨以上,一半多的钨精矿通过各种非法渠道流走了,而这一年全县实现地方税收仅仅是273万元,实现国税收入938万元,据此估算,国家每年流失的税收至少在2000万元以上,有一半企业连续多年没有向县级财政上缴过一分税款,逃税、漏税、瞒报成了矿主们明目张胆的行业常规。老百姓普遍认为:“麻栗坡的钨矿资源开发,损了国家,肥了老板,破坏了环境,留下了隐患,败坏了风气。”
  干部们对这样的整治工作已经十分厌倦了,每每都要提心吊胆,惟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继续这样下去,人就会崩溃了。彭辉这样说。
  麻栗坡县委、县政府经过痛苦的反思,从2006年开始探索新路,终于走出了一条整合治本的“麻栗坡模式”。当然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走的并不轻松。
  我们先说件后来的事吧!这件事后来我和几个朋友讲了,他们听了后沉默无语,嘴唇却止不住发颤。
  这个“后来”是这样的。确定福建上杭紫金矿业集团作为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主体企业后,他们便成立了文山麻栗坡紫金钨业集团有限公司,并在县城的边上建了个办公楼,公司员工的日常工作生活都在这个楼里。大家记得的,麻栗坡地形是个长条型,所以员工们走出公司的办公楼,过一条小河,便能踏上公路,左行两里地,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麻栗坡烈士陵园。两里地的概念我们是晓得的,也就是1000米,城里人晚上出来散步,远不止这个数字。所以夸张点说,夜静时,如果我们心无旁骛,就可以感觉到烈士陵园里松柏摇曳时的声响。公司办公室主任郭明华,是从革命老区福建上杭县也就是紫金矿业总部调来的80后年轻人。那天晚上吃饭,大家喝了点酒,席间谈到钨矿整合的事,然后说到了麻栗坡烈士陵园里长眠着的957名烈士,郭明华说着说着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没人去问他如此大恸的原因。但我想,他一定是和烈士们在比了。面对坚守祖国领土和尊严的烈士们,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扪心自问。郭明华自然清楚,在烈士们鲜血染红过的这片土地上,曾经是一幅怎样满目疮痍的景象。
  三、公开是对现有矿业市场机制缺失的补充
  3
  云南的资源整合,无论是就全国而言,还是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具有领先的探索意义。最早是2004年8月,云南安宁市县街磷矿成功实施了资源整合,它的基本做法是引进云天化国有大企业,对县街重点磷矿区进行收购,并对当地村民实行反哺政策。但在当时,媒体并没有关注它。这也难怪,我们的一些媒体善于图解时事,这当然极其重要,但也因此养成了不习惯在基层发现代表社会发展方向的一些鲜活事例,所以安宁县街的经验在麻栗坡基本没有影响。安宁县街的经验后来也称为“安宁模式”,但它和同样称为“麻栗坡模式”的不同之处是,安宁的盘子较小,仅限于县街这样的一个乡级区域的磷矿资源,且保留了矿区内尚未到期的个别矿权人继续实行过渡性开采。而麻栗坡实行的是“组建钨业集团,一个企业拥有矿权,一条产业链形成”,全县范围的一次性到位的整合。所以我写《风光在安宁》(见本报3月17日)时,感觉就是安宁的温柔和婉的低声吟唱之美,对麻栗坡的感觉则是声调铿锵的粗犷豪放,能让人联想到高昂呼号的风声。于是我对彭辉在讲述麻栗坡资源整合过程中使用的一些冲击性语言便觉得很是贴切贴谱。
  彭辉说:“从整合的双方来看,政府的角色是裁判,要引导。但从管矿的角度看,我们是在补没有把矿管好的课。所以在整合的过程中就不能再羞羞答答地躲在幕后逃避管理的责任。必须做到依法强力推进整合不妥协。”
  他认为,“整合工作是系统工程。既要靠智慧,又要靠勇气;既要有常规套路,更要有奇招狠招。”
  彭辉说的常规套路和奇招狠招,指的就是停产整顿和整合同步进行,充分运用法律、经济、行政的手段,坚持政府主导,市场运作的原则,实行公开、公正、公平招商选资整合的麻栗坡模式。
  麻栗坡的钨矿资源整合开始于2006年初。在县委的支持和授权下,彭辉开始全权负责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工作,并兼任钨矿资源整合领导小组组长,亲任整合过程中的法律法规政策研究小组组长。县委授予的这个“全权”很明确,即由彭辉全面负责钨矿资源整合中的一切具体事项的组织、制定和实施。
  在这一年开始的时候,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尚处于探索期,初来乍到的彭辉自然是要先调查研究熟悉县情。这期间的资源整合和之后的一个不同点是边生产边整合。应该说,在不影响正常生产的情况下做成要做的事情,是我们开展各项工作的常规思路。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签个协议,挂个总公司的牌子,分成几个片区组成松散型联合体,这样彼此也没有谁要吃掉谁的担忧。各矿主认为这个办法不错,既缓解了迫于形势要求的压力,又依然可以各干各的。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研究其中的一个实质性问题——尾矿库的问题。主持会议的同志强调了语气说,这是上级部门每次检查不可回避的要害问题,也是造成环境污染的最大隐患,必须解决。矿主们知道理缺,就说搞个小的吧,先对付一下检查。后来,他们同意共同出资。“七凑八凑,一共凑了87万元,还不够规划设计论证费。”事过多年,冉忠平说起来依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扬手:“搞不成了。”
  也是,说起这事我们确实太对不起麻栗坡这片土地了。它为你提供了多么好的矿啊。开始时它都不用你费劲,把表层土稍稍刨一刨,就见到矿了,好几次电业局的工人架电线,掏一个坑,电线杆就插进了钨矿石堆里。南秧村村民杨昌发,打小就这样和大人一起挖矿,他说他们管这叫明矿,就是刨去一层土,然后就可以把土下的矿石采了去卖。实际上业内的人士也这么说,明矿,表层矿,按杨昌发的说法,还可以叫露天矿呢。多好的一块土地呀。它为你奉献了几十年了啊,社会上都说,麻栗坡县城别看小,是钨矿资源大县呢,许多人都是因它而发了大财的啊,可竟然连一座尾矿库都舍不得建,管吃不管拉,这是哪儿的逻辑?大量的废水废渣废矿石的随意排放,淤塞了河道,淹没了农田,毁坏了山林,却可以长期地置若罔闻,这就是麻栗坡当时17家钨矿企业,300多个大小矿主们所具有的良心和所能遵循的法律意识吗?当然,话又说回来,已经将资源瓜分得四分五裂的这些大小矿主们,谁又愿意去建一个超出自己的产能或经济实力且又可能不属于自己专用的尾矿库呢?这也是麻栗坡县政府的管理者们面对现状陷入的一种窘迫。
  为了摆脱这种窘迫,县里又搞了一个县内企业收购的办法。这个办法应该说已经和后来的整合思路靠近了,但在实施过程中发现还是搞不成。首先是县内没有一家企业有实力扛起整合这面旗帜。在县里当时设想的整合思路里,包括赎买矿山,以及采、冶、环保和安全等,前期投资大约需要10亿元以上,而县里的钨矿企业里,排名第一的年销售收入也仅有1个亿,我们姑且把它归入有心力不足吧。其次是一些矿主看县里一遍遍地和他们谈整合,想这次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就漫天提价,不着边际地扩大矿区的实际价格,同时又转身去开足马力生产。反正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咱们慢慢磨,看谁磨得过谁——整合工作陷入被动。
  而矿山的形势却丝毫不见好转且显示出了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以拳头棍棒哄抢矿石的集体械斗已发生多起。彭辉认真地开始写检查就是这个时候,他意识到非经过一番伤筋动骨的改革绝无益于整合的推进。
  于是,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如何往前推进就开始进入了实质阶段。
  其时,关于矿产资源整合的政策性文件,可供参考的只有国务院于2005年8月颁发的《国务院关于全面整顿和规范矿产资源开发秩序的通知》,即业界俗称的28号文,更加具体和详细的关于矿产资源开发整合的文件,即国务院办公厅2006年12月31日转发国土资源部等9部委关于矿产资源开发进行整合的108号文,这时还尚未正式出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麻栗坡县政府于2006年9月正式制订了《麻栗坡县钨矿资源整合实施方案》,并报经文山州政府批准后正式实施。由此,麻栗坡县政府在全国公开发出了择优选择一名钨矿资源整合战略合作伙伴的信号。
  我在《风光在安宁》一文里说过,彭辉是麻栗坡县钨矿资源整合和强势推进钨矿资源整合的灵魂人物。我这样说,并不是在突出他一个人的作用。相反,我坚信彭辉说的资源整合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一个团队的共有智慧和力量。他在和我的叙述中多次提到了州领导和省厅领导在关键时刻的支持,关照我一定要采访一下县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除了谈整合必是有绕不过去的当时主管副县长冉忠平和在整合中途因换届而接任常务副县长的主管领导张传德,他还向我提到了县原政协主席陶金昌,县政协主席项廷超和两任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等。冉忠平曾对我说,麻栗坡的资源整合可以拍一部很好的电视剧。剧中的故事不用编,随便找一个人问一下就是一个好故事。麻栗坡的钨矿资源整合是一部鸿篇巨制,且又由无数个细微的故事组成。资源整合的相当一部分工作是面对矿区周边村民。从2007年7月起,县政府就组成了由县人大副主任艾金明、政协副主席胡明、副处级调研员何昌达,带领三个群众工作组驻扎矿区,一呆就是两年多,每天走村入户,宣讲整合的政策,耐心细致地做村民的工作,挨骂受气是常事。那年入冬后的12月10日,何昌达和工作组的同志一起去南秧田村宣讲资源整合相关政策,可村民们当时还是觉得有些做法和自己理解的有差距,就不愿意听,100多个人,一会儿工夫走得只剩下了几个人。大家说算了吧,改天再来吧。何昌达不依,说只要有一个人在听我就要讲下去,一个人的思想通了,就能影响到第二个人,然后就可能影响到第三个人。正是有了何昌达这样的执著,村民们的态度才慢慢转变,后面的工作方能逐渐地开展起来。
  群众的工作并不是说苦口婆心了就能一了百了的,还要让群众知道你是真心地、负责任地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有时,群众的诉求中理占70分,有时理占30分,他很可能把70分理说成了30分,又把30分理扩大到70分。这时,你就得实事求是地帮他解释清楚。只要讲清楚了,群众是会理解的。“就是理大理小的事。”张传德这样说。
  自从2008年1月整合工作开始进入大量的实物资产移交阶段后,张传德每天要做的工作几乎就是和村民面对面。这里面常常有小矿主在后面搅和。假设,当初小矿主建小选场时占了村民2分地,村民也是以这2分地入股的,现在要真金白银地收购了,小矿主就挑唆村民改报1亩地。他们没想到整合工作小组特认真,只要你说的和之前评估的有出入,就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核实、一次次到现场进行实地丈量,然后按程序签字画押,再心平气和地和村民交待清楚。我们的法律没有说谎罪,于是有人说慌就可以不打草稿随便说。这种说谎的现象在矿主们身上表现得亦很突出。他们在资产评估前曾经狮子大开口把企业的资产申报到了1000个亿,超出了云南省全部涉矿企业的资产总额。张传德由于和村民们常常面对面,村民们就和他熟了。那天,茅坪村的几个村民给张传德打电话,说张县长啊,我们有件事想和你说说。张传德说什么事啊,你说。村民就说了。张传德说,这件事昨天不是和你们说清楚了吗?你们都同意了呀。村民说,你走后,我们又琢磨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要和你说说我们的一些想法。张传德说,那好吧,我马上过来。村民说,你工作忙,还是我们到县里来见你吧。张传德说,别,你们过来还要坐车花车费,来回三四个小时呢。我有车,你们在村里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张传德就带上当时的整合办主任刘基权去了茅坪村。
  张传德前一天晚上从茅坪村下山后,在县里和彭辉、冉忠平一起商谈工作至后半夜1点多钟。本来打算这一天去文山看望大姐。大姐病重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家人就按当地风俗习惯把大姐从昆明接回到文山的家中。可是茅坪村是整合中矛盾比较集中的村寨,经过无数次的说服解释,村民们已经从开始的抵触、不理解转化为理解和支持整合工作。最终,张传德选择先去茅坪村。还真是别说,这一天,张传德和茅坪村的村民们谈得特别顺利,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最终和村民们都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样,张传德就安心地下了山,回到家里已是夜里12点。张传德想一早赶过去看大姐。可是,凌晨3点大姐去世了,张传德没有和大姐见上最后一面。“大姐是我亲姐,才50岁。”张传德至今依然有止不住的遗憾(在云南采访间我有这样的感受,做人的工作要耐心细致,做管理工作也是同样的道理,云南省国土资源厅在自己的工作实践中就探索出了一套精细化管理的模式。比如,你的采矿证过期了,没有按时来补办延续手续,就有人来通知你。你人不在,便将通知贴在你门上。到时你或许会不承认,那没关系,我贴通知时是照了相的。你可能会辩解,说这不是我的住房门,可是你大概没有想到,你提供的地址旁边的标志性物体他们也一并照下来了——有证据,就得认账。同时,该厅在《云南日报》事先发布注销公告,尽量为矿业权人提供知晓的条件。该厅矿产开发管理处处长邹忠对我说,2010年,他们在媒体上公告注销了过期不办理延续手续的采矿证450个,仅5家提出异议,其中2家经复查核实予以纠正,其余3家均表示心服口服。耐心细致和精细化管理显然也是一种付出,副处长谭继中那年就是这样在全省精细化管理培训班上突发脑溢血,倒在了会议室里,经抢救后住院不久,便又上班了。我想,云南省的矿管工作近年来之所以能接连出现不同的令人注目的成绩,内中的许许多多的邹忠、张传德、何昌达的细致认真应当是一个重要原因)。
  人在做,天在看,感动上苍了,有人这样解释。哦,那上苍在哪儿呢?
  下面两段摘录自南温河钨矿采选厂和全县钨矿资源整合复工投产仪式上村民代表的发言。
  八宋村党总支书记、村委会主任陶启富:在整合过程中,县委、县政府和紫金钨业公司充分考虑了我们群众的利益。一方面,新公司在未开工生产、没有任何效益的情况下,就投入了大量资金进行矿区建设和公益事业及新农村建设,同时还列出专项资金给各村小组进行矿山管理维护,这些都是有力保障矿区村民群众利益的具体体现。另一方面,县工作小组在艰苦的工作环境里,克服了种种困难,为我们村民群众解决了大量遗留问题,虽然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一些群众的不理解,甚至部分群众的无理辱骂,但工作小组每一个人都是以他们的度量和胸怀包容我们。在这里,我代表我们的村民群众对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也请允许我代表八宋村的全体村民,对工作组为了我们八宋村村民群众利益的辛苦表示衷心的感谢!
南秧田村村民代表杨昌发:我代表全村村民向长期工作在整合第一线的同志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在群众不理解、百般质问、百般辱骂下,坚持把党和领导交代的任务作为神圣的职责,耐心地向群众讲解国家和麻栗坡县委县政府对钨矿资源整合的政策,做通了南秧田、茅坪两村的群众工作,使我们认清了形势,在思想上有了新的认识,在行为、行动和态度上有了新的变化。
  我们谁都有家,谁都有亲人,由于整合协调工作的繁忙,时间紧迫,县工作小组的同志想家没有时间回家,亲人病了没有时间去看望和守护,始终在整合工作第一线忙碌着、操心着,而且常常要忍辱负重,默默无语。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你们为了我们的利益所做出的无私卓越的奉献,我代表全村村民向你们表示崇高的敬意,并发自内心地向你们说一声:你们太辛苦了!你们太委屈了!太感谢你们了!
  4
  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创新之处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放眼于全县整个钨矿资源整合区域。它先是选择一家大企业,然后由这家大企业在麻栗坡当地成立一个公司作为整合主体企业,实施对全县钨矿资源的整合。这是一个常规程序,但其整合区域之广,整合气势之大,在当时的中国,实属罕见。
  有句话说凡事都是对等的,你想获得一个大的目标,就得付出相等的代价。好比是你想考状元,问题是你能不能考上。彭辉去请教时任州委书记张田欣,张田欣说:“整合是好事,但也是难事,困难会很多,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你克服困难的决心和办法。”彭辉又去取经于州长王承才,他在麻栗坡当过县委书记,也钻过矿洞,整治过矿山,想然深知其中之味,对彭辉说了一句知心话:“只要你们常委班子里没有人的屁股上夹屎,就搞得成。”彭辉心里于是有底了。
  彭辉心里托的最大的底就是公开、公平、公正。要做到这“三公”,首先是要做到第一公:公开。
  择优选商的信息发出后,国内众多的大型企业代表纷纷聚集到了麻栗坡。
  麻栗坡这个边陲小城的身价瞬时间似乎就抬了起来。这些大型企业大都是知名企业,老总们平日里大都和常人一样,但那几日在小城里相互照面时,在商言商姑且不说,神态举止却都是让人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一位知名矿业公司的老总就很自信,在小城里转了几圈,说要去广西南宁办一件急事,回来竟错过了竞标时间。不是说时间太快了,而是整套程序安排得异常紧凑。先是在那几日的《文山日报》、县电视台、县政务网上天天刊登麻栗坡资源整合的相关信息,然后是将参与竞争的企业信息在上面全部公开,接着就是进入三轮评选。规定的时间也是公开的,谁的眼睛里也不愿意揉进沙子。
  2007年1月31日,这是各家媒体都在提及的日子。这一天,麻栗坡县城老百姓第一次收看了全县钨矿资源整合主体企业竞选评审电视直播。直播持续了10个小时,各家宾馆的电视机前,也拥满了从矿区赶来的群众(当时的闭路电视还没有连到各个乡镇矿区)。冉忠平说起这件事时,心情明显舒畅起来。作为当时的主管副县长,他认为这是自己从政以来最满意的一件大事。这一天,8家大企业参与竞争。各家企业提供的相关资料连同手机,前一晚上,在县整合办、监察局、司法局、公安局、保密局等部门人员的监督下,予以现场验收,现场封存,交由县国家保密局保管,并由县公安局两名公安人员和保密局人员一起通宵守卫。第二天又如送高考题般送到现场。
  现场几乎也是这样的氛围。一屋子挤满了几十名评委,参与评审的评委就在这些人里按照随机抽签的办法产生。这一轮如果设定是17名评委,就开始抽签,抽到的17人留下,其他人就退场了。同时在场的还有负责监督职责的省、州、县三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州县两级纪律监察部门人员。所以想开后门,找人投个人情票,难,除非你把这几十人都一一说通了,但评审委是州县两级专家和相关部门领导组成的,这显然也不可能。省内的一家矿业公司老总就这样碰了钉子。他的整合方案很简单地搞了几片纸,以为上面有人打了招呼就可以轻易地敲定,可这次真的就不行,到了现场第一轮就被清出了局。
  读者从一开始可能就猜出来了,是紫金矿业集团胜出。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紫金矿业集团的准备工作历时几个月,之前就派人到矿山进行过专门的实地考察,把各个方面的方案都考虑周全了,报的评审材料摞起来就是2尺多高。他们的代表说,不是志在必得他们就不会来。
  一名参加竞选的企业老总事后感慨道:“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会搞出这么规范的招商会。这一整套运作程序,在全国都具有借鉴意义。”
  彭辉是把公开作为公平、公正的运行机制来设计实施的。他认为通过这种公开的机制,一些防范的措施就可以建立在前面,一些个人的因素就起不了作用,搞暗箱操作也插不上手。在评审投票中,专家的表达权占70%,政府官员只占30%。彭辉说,我们就是要向社会传递这样一个信息,麻栗坡的钨矿资源整合是公开、公正、公平的阳光整合。这样的过程也让县委、县政府的依法行政能力经受了考验。
  我们说紫金矿业集团在这场竞争中胜出,并不是说有了这一次评审就铁板钉钉——市场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这次评审按事先设计的规则淘汰3名,剩下5名。然后,进入这5家企业的又一轮评价排序论证阶段。评价内容包括:整合方案、业绩信誉、银行授信、矿区开采规划、环保方案、承诺事项等,并当场打分,排出中标顺序。也就是说,这5家企业在法定程序上都可以认为是中标了,但是只选一家。这一家就按排名顺序选。怎么选呢?就是谈判。第一家如果谈判不成功,可以退出,第二家就可以接上来谈。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好比是球场上的主力队员和替补队员。当然,能替补上的机遇是微乎其微。评价的结果是紫金矿业公司排在第一,紧跟着的第二家是江西的一家很著名的大型国有矿业公司,他们也做了认真的准备,志在必得。所以,当排序结果一出来,那位常务副总当场就流下了眼泪。“他一落泪,我心里也不好受。”冉忠平说,“吃饭时,我去向他敬酒,安慰一下。他对我说,这样公开公平搞出来的结果让人服气。”
  四、企业赢、百姓赢就是政府赢
  5
  彭辉一行代表麻栗坡县政府一方和紫金矿业集团经过三轮谈判签订了《整合协议》,确定其作为麻栗坡钨矿资源整合合作企业。彭辉在期间着重强调了两点:1.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矿山尾矿库和钨精矿冶炼厂的建设。2.对承诺捐赠学校、医院和矿区新农村建设要有明确的时间。凡不按时间兑现的,每年都要进行相应的罚款。紫金矿业提出的约束性条款则是要求麻栗坡县如果完不成整合要赔偿损失,并且不能在整合后划定的区域内新设其他矿权。上述条款的确立,意味着双方至此跨入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境地。对于紫金矿业来说,万一发生闪失,就难以向企业、向股东们交代。对于麻栗坡而言,失败的结果就是县政府财政的破产。
  彭辉的选择就是将公开进行到底。凡属于整合中的重要环节,均通过电视直播的方式公布于众。
  受整合双方即新成立的麻栗坡紫金钨业公司和当时的麻栗坡钨矿企业的委托,经中国矿业联合会牵线,由麻栗坡政府出面,聘请我国矿产资源储量计算、核实和矿权评估权威机构——北京恩地科技公司对全县17家钨矿企业23个矿权进行资产评估和储量核实。这个结果我们用一句话表达:评估总资产额达13.7亿元。评估成果发布会亦采用电视直播方法全部公开。之后,新公司按照评估结果对原有企业的矿权、资产分别进行赎买,原有企业拿到赎买金后便全身退出。
  评估结果的利益分配兼顾了企业老职工的利益(原有国有钨砂厂改制后,老职工们的资产安置在企业里,按照这次企业资产评估后的利益分配,他们原有的1万元安置股就可能扩展为30万元),还兼顾了矿区村民的利益。我们知道,之前矿区周边的一些村民或村小组与企业私下联合采矿,企业里就形成了这部分村民或村小组的股份。现在资产评估了,而评估时针对的是企业,不是村民或村小组的具体股权,企业就借此不愿意将补偿金兑现给村民,有的则是再分配细节的纠纷等。到2007年年底,整合双方虽然已经对90%以上的资产签订了移交协议,并开始组织核对移交资产,但大量的工作如同我们在前面说的那样需要苦口婆心的过程。很显然,在这个环节上如果失去了政府出面主持公道,落锤裁定,那么,以往在政府主导下取得的整合成果,就很可能付诸东流。原钨业公司与南秧田村合作矿点,双方就合作矿点范围内资源储量的价值一直争论不休,最后在县政府和工作小组无数次的协调下,原钨业公司将矿点范围内的资源储量总价值的49%,折合现金2199.6万元,让利给南秧田村民小组。在这些入股企业搞所谓的联合开采的,有一部分是村民与矿主私下签订合作协议承包采矿的。对这种情况,只要协议是真实、有效的,政府就出面督促企业足额兑现给村民群众。
  而新公司在正式运行之后的一系列表现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麻栗坡紫金钨业集团有限公司目前的股权结构是:紫金矿业集团占77%,麻栗坡县国资公司占10%,麻栗坡原有企业和矿区村民(共计605户,2720人)占13%。据麻栗坡紫金钨业公司总经理阙朝阳介绍,新公司遵循的企业理念是要为中国经济、中国矿业的发展助力,其核心思想是要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他说,一个企业如果单纯追求利润,就不可能保持基业长青,但前提是企业自身必须创造价值(企业必须赢利,才能承担社会责任)。新公司在实际投入14亿元收购矿权及实物资产后,又投入6亿元对矿区进行了重新规划,关闭了200多个小规模的、落后的、不符号安全环保要求的采选系统,并投入2亿多元建立了尾矿库和3套采选系统。如今,矿石回采品位由原来的0.5%以上降低到0.08%;回采率由原来的50%~70%提高到85%以上,矿石入选品位由0.4%~1%降低到0.15%,并回收了矿石中的铜、锡等伴生矿元素。目前,某些钨矿段的铜、锡价值贡献率已超过钨,按经济价值折算,开发一座矿山的同时,也等于再造了一座矿山。2009年,新公司实现销售收入1.3亿元,上缴税费2600万元。2010年,新公司实现销售收入4.6亿元,上缴税费9700万元。2011年,新公司实现销售收入6.5亿元,上缴税费突破2亿元大关。APT项目,即仲钨酸铵深加工产品年产能5000吨的冶炼厂,已于2012年年初正式生产运行。
  在此顺便指出的是,新公司投入14亿元收购的资产,有4亿元左右是不良资产。与此同时,新公司还拿出3000万元股本,吸纳和鼓励村民入股(即已入股的2720名村民),并承诺以8.7%为基数,保持连续5年的增长(这比炒股票安稳多了)。2009年的回报率为股本的8.7%,2010年为12.5%。
  在社会公益事业方面,新公司同样也有大手笔:
  ——捐赠5000万元,分别用于县医院及伤残人员康复中心项目建设、县一中和民族中学合并搬迁扩建项目、紫金广场的建设。
  ——承诺投入1400万元对矿区100个村小组实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现已完成46个,投入资金675万元(县财政对每个村小组给予配套资金5万元)。
  ——投入100万元,建立麻栗坡紫金矿业助(奖)学基金,对全县优秀学生、优秀教师进行奖励,对贫困学生实施资助。
  ——每年按新公司分红额度的2.04%,对县政府指定的《麻栗坡县股权收益处置办法》中规定的弱势群体救助项目进行配套捐赠,2010年已捐赠81.6万元。
  ——累计已投入750万元,用于矿区村寨零星的基础设施建设。
  ——累计已投入600万元,用于矿区植被恢复、地质灾害治理。
  ——由于实行了集约化生产,经复垦,归还村民土地1096亩。
  ——招聘当地村民500多人,占全部员工总数的60%;零星工程就近优先发包给矿区村寨村民。
  此外,在南温河矿区每年投入210万元(县财政出1/3,矿上出2/3),以矿山维护费的名义,采取“3+1”的办法,鼓励村民管护矿山——每年给每个村小组3万元,每户1000元;对于矿区核心区的村寨,每年给村小组4万元,每人1000元。
过去被人称为“早期小香港”的南温河矿区,整合后开始生产以来,没有发生一件安全生产责任事故,矿区周边的治安刑事案件相较整合前下降了80%。站在矿区办公区的平房前,常务副矿长黄发祥指着不远处的围墙外笑着说:“2006年时,2000多名村民就围在那里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也不让他们进来,搞得很紧张。”现在的矿区却是一片繁忙有序的景象:占地1600平方米的办公楼和1700平方米的职工宿舍正拔地而起,“连矿区厕所也按城市式设计”,“要搞成花园式矿区”。
  福建紫金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是地处闽西革命老区上杭县的一家全球500强的多元化股权所有制企业,1993年成立以后,因大举收购矿权而组建了上百家公司,迅速崛起为目前中国控制金属矿资源最多的企业。按照该集团公司董事长陈景河的话说,自己探矿,采矿周期至少要5年时间,而投资者对5年后才产生效益的项目不会感兴趣。陈景河的这个思路,我很快就在阙朝阳身上得到验证。我问他,你们当初进入麻栗坡的时候,矿区的钨矿储量是7万吨,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仅仅是推测储量,并没有经过详查勘探,你们就投入了20多亿元,这和7万吨的储量开采相比显然不能形成一种对称的利润效应。现在经过整装勘查,已探明储量30万吨,比原先的7万吨多出了23万吨,由原先的一个一般性的大型矿山,变成了特大型矿山,而且经众多的院士评价,完全有可能成为储量在50万吨以上的国家级的钨矿生产基地。这是巧合呢,还是你们之前就有某种预测?阙朝阳说,这是我们做资源企业的必须有的一种战略判断。这种判断光看文字是不行的,当时的许多地质报告都是假资料。我们的判断依据是在认真的实地调查后做出的,那就是这里的地质工作程度很低,几十年里基本没有做过什么地质工作,成矿条件又好,如果做些细一点的地质工作,发展前景是很好的。不过,我们毕竟是基于一种客观条件的判断,这和赌石很像,并不是肯定这里一定就能抱出“金娃娃”来。但是,冒险也是创业的一种莫大乐趣。
  据国土资源部的一份专题调查报告指出:麻栗坡县政府的强力整合钨矿资源为钨矿的整装勘查铺平了道路,使资源整合主体成为整装勘查主体直至开发主体。在麻栗坡的整装勘查中,中央公益性投入仅占7%,收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紫金矿业公司对麻栗坡钨矿资源的初期勘查,是在资源整合开始后的2007年。之后,在基本完成资源整合后的2008年6月18日,该公司与中国地质调查局签署了《合作开展矿产勘查工作框架协议》。双方商定,在麻栗坡县开展钨锡矿外围及新区的矿产远景调查和勘查,具体执行单位为中国地质调查局成都地质调查中心和紫金矿业集团西南公司。3年中,中国地质调查局安排资金550万元,紫金矿业西南公司投入7670万元。
  “未来,麻栗坡紫金钨业公司的发展分两部走,”阙朝阳说,“第一步是在一两年内控制钨资源储量35万吨,实现年钨精矿产能1万标吨,副产铜、锡3000吨,利润2亿元,税费2亿元以上,进入全国钨精矿供应商前三名,这个目标我们目前基本已经实现。第二步是向下游延伸,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实现高附加值,到‘十二五’末,控制钨矿储量50万吨,产能1.5万吨,销售收入15亿元,利润5亿元,进入全国钨行业前三名。”
  想当初紫金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一些矿主为了达到阻挠整合的目的,绞尽脑汁地对彭辉进行金钱、地位、人身的威逼利诱,县公安局同事不得不向彭辉提出对他进行24小时保护的建议,彭辉的回答极具冲击力,他说:“听枪声对于我来说就像放响屁。我不相信在我们这片土地上,一个县长还需要避难。”
  现在麻栗坡的山绿了,水清了,矿区村民的生活质量提高了,麻栗坡这样一个贫困县的财政状况也一跃进入全州中上水平。企业赢、百姓赢、社会赢也就是政府赢。彭辉,这个南人北相的汉子,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在人生的道路上“做成了有益的事业”,他还在想什么呢?
  在今年除夕的时候,他给我发来了一个短信:“来自红色边关、锦绣南疆——麻栗坡的春节祝福!彭辉。”我知道这是他的一个群发短信,但我明白他内心挥不去的情结。我的脑子里随即出现了我和陪同我采访的刘基权去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时的场面:我们在烈士陵前燃了三根香烟,那袅袅的香雾轻轻地往上飘扬着。于是,我给麻栗坡县委书记彭辉回了短信:“我相信在您和您同事的集体领导下,麻栗坡的这片土地上一定会传诵更多更美好的故事。”来源:中国矿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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